天庭的藤上,结出了带墨香的果子,剥开来看,果肉里嵌着些零碎的诗句。有颗果子被仙童摘来玩,不小心摔在地上,滚出句“月是故乡明”,引得几个久居天庭的老仙都红了眼眶——他们想起当年在人间的岁月,灶台上的烟火,田埂上的月光,原是被藤悄悄收进了果壳里。
星果林旁的书斋,渐渐成了孩童们的学堂。那位考中功名的先生,鬓角已添了白发,却仍在藤下教孩子们念书。有个总爱走神的小童,盯着藤上的果子发呆,先生便笑着问:“你看这藤在想什么?”小童指着颗刚结果的青果说:“它在等甜呢,就像娘蒸的米糕,要等火候到了才香。”先生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原来岁月的甜,孩子们早从藤上看懂了。
药庐里,第三代传人收了个女徒弟,眉眼像极了当年夜啼的那个娃娃。女徒弟第一次熬星果汤药时,手忙脚乱打翻了药罐,却见泼在地上的药汁里,星子般的光点慢慢聚成朵紫花,竟和她小时候戴过的银锁上的花纹一模一样。“这是藤在教你呢。”师父在旁说,“熬药和做人一样,急不得,要慢慢熬,才能出甜。”
南天门的守将,袖袋里的星果叶换了一片又一片。最新的那片叶上,写着行歪歪扭扭的字,是星果林里的孩童们凑在一起写的:“天上的神仙,要常来玩呀。”守将把叶子凑近鼻尖,闻见股混着泥土和墨香的甜,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年在凡间的小名,就叫“阿藤”,因他总爱在村口的老藤下玩。
玉帝又在水镜前笑了。镜里,当年的小丫头已嫁为人妇,正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在星果林里散步,婴儿的小手抓住片飘落的藤叶,咯咯地笑。远处,竹匠的孙子在给新栽的藤苗搭竹架,药庐的女徒弟在采集晨露,书斋的先生正带着孩子们朗读新写的诗,字里行间都裹着星果的甜。
“你看,它把日子都串成珠了。”玉帝对身旁的仙官说。水镜里的紫花,已漫过了山岗,漫过了驿站,漫过了炊烟升起的屋顶,连天边的晚霞都被染成了淡紫色,像匹铺在天地间的软缎。
风过时,藤叶沙沙地响,像在说些温柔的话。守将望着人间那片紫色的海,忽然解开了腰间的玉佩,轻轻放在垂下的藤枝上。玉佩沾着星果的甜香,慢慢融进藤蔓里,化作道金线,顺着藤爬向人间——那是他当年在凡间时,母亲给的护身符。
日子就这么在藤的缠绕里,变得越来越稠。新的故事还在结,像藤上的果子,一个挨着一个,藏着人间的暖,天庭的念,藏着每个路过的人心里的光。
谁也不知道星果藤会爬到哪一天,但只要风里还飘着那缕甜香,就知道——那些被藤记着的岁月,那些藏在果里的暖,会像溪水一样,慢慢淌,淌过一年又一年,让每个日子,都甜得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