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枝睡得正香,梦到王海催她批折子,瞬间就惊醒了。
床帘被人掀开,她下意识往被子里躲。
“女帝陛下,您该去上早朝了。”老嬷嬷慈眉善目地提醒道。
宋云枝轻咳一声,看了眼熟睡的林砚知,起身下床穿衣。
“母凰那边,你不要说,孤昨晚什么都没做。”
老嬷嬷笑着点头,“奴婢知晓。”
“照顾好砚知。”出了门,宋云枝不放心地说了句。
走到暖玉宫的大门边,恍然意识到是老嬷嬷有意让她睡这里的。
不然夜间查看,怕是早就将她叫醒轰出去了。
宋云枝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到王海一脸喜庆地走上前来,大步跨过去,“走吧,去上朝。”
“陛下,幸好您出来了,不然奴才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天又不会塌。”宋云枝走得极快,扭头看到王海在看天,走过去要踹他。
王海利索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嘿嘿笑着上前,“天不会塌,陛下就是奴才的天。”
宋云枝拧眉,嫌弃地看了眼。
小笨鸟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听着心都软了。
王海说这话,她铁石心肠得很。
宁淑君打听到林砚知又怀上了,气得差点没喘上气来。
“他就不怕死吗?”
小春缄默不言,将地上扫落的点心捡起来。
宁淑君合上眼眸,告诉自己要冷静。
算算时间,林砚知岂不是小产那天就怀上了,他这般行事,生产那日铁定是熬不过去的。
难怪太尊陛下都派人来了,看来是只看重肚里的孩子。
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人,他又何至于为此生气。
等到人死灯灭,女帝陛下总归要从他们这些人中选一个作为孩子的养父。
再等等,等到林砚知生产那日,他就算熬出头了。
现下不仅不能找那边的麻烦,还要好好对待,否则难保女帝陛下另选他人。
宁淑君想明白这些,彻底歇了心思,只专心管理好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免得烦扰到陛下。
这一等,便等到了两个月后,两道圣旨在整个后宫掀起了惊涛骇浪。
林贤君有喜,宋云枝册立其为凤君,掌后宫之权,见他如见陛下。
如此便也罢,另一道才是真正叫人绝望。
“为什么要遣散后宫?太尊陛下可同意?朝廷可同意!”宁淑君不敢置信地冲过去抓住宣旨的小太监,“本君不信,本君要见陛下!”
他和母亲筹谋这么久,只待林砚知产下凰女,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凰女养在膝下,继续走下一步棋。
可是现在叫他如何走?
处处绝路,无处逢生。
“不可能,本君绝不会同意!”他声音嘶哑道,被束起的头发因为费力挣扎而变得凌乱不堪。
小太监呆呆地站在原地,恭敬行礼道:“奴才只是传话的,淑君有什么话还是同陛下说吧。”
宁淑君冷笑一声,拔下头上的玉簪,“本君是淑君,是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人,凭什么说废就废!”
他大步朝勤政殿走去,手中握紧陛下御赐的长簪。
只有淑君才可以得此殊荣,他不信,陛下会废弃所有人只为一个活不长的林砚知。
“贵人留步,未经召见,不可擅闯。”侍卫伸手拦住人。
宁淑君瞪向他们二人,手中玉簪抵住喉咙,“放本君进去!”
“还请您不要为难下属们。”
“为难?呵......”
陛下一夕之间废掉所有人,可想过他们会不会为难?
宁淑君闭上眼睛,横冲直撞地闯进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立马将人拉住,推到勤政殿殿外。
宁淑君冷眼瞧着勤政殿三个大字,呵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去。
华丽的轿撵从身旁经过,他抬头看了眼,猛地冲过去。
“保护凤君!”侍卫们大喊,纷纷拔出刀来。
林砚知抓紧扶手,看到宁淑君,抬手制止住他们。
“凤君殿下,此人危险,万万当心!”石升警惕道,护在林砚知身旁。
男子微微颔首,走过去,朝宁淑君伸手。
宁淑君扯了扯嘴角,“怎么,特意下来看我笑话?”
“你误会了。”林砚知神色平静道。
“何须装作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当我如同陛下般会被你蒙蔽?”宁淑君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角,“林砚知,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林砚知淡定地收回手,“既无事,那本君先走了。”
“林砚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命!”宁淑君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簪子刺向他的脖子,目光狠厉地看向他。
“凤君!”石升急道,周围又是拔剑的声音。
林砚知摇了摇头,“你不会,这是诛九族的罪。”
宁淑君无力地笑了笑,收回手,立马有人冲过来将他手中的簪子夺走。
“送宁淑君回去。”
“是!”
“你会死!”宁淑君坚持道。
林砚知转过身,语气温和道:“本君不会。”
“那我就等着看你死的那日。”
林砚知不再说话,被人扶着上了轿撵,继续朝勤政殿的方向去。
这边的事一发生,那边就有人跑去告诉宋云枝。
路上刚好遇到,女子腰佩长剑,神情愠怒。
“陛下,臣侍没事。”林砚知走下轿撵,朝她伸手。
宋云枝绷紧的脸庞微缓,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护在他腰后,“孤去处置了那人。”
“陛下不要动怒,只是一点小事。”
“砚知是在帮他说话?”宋云枝的目光扫过来,轻声道,“你如今都是凤君了,孤还要让你受委屈不成?”
林砚知嘴角微扬,同她十指相扣,“自然是为了我和枝枝。”
遣散后宫这么大的事已是惊骇,若是再惩治了人,陛下又要被烦心事所烦扰了。
说不准到时候一个祸国的罪名压下来,他就真的难以苟命了。
他就想安安稳稳地生下孩子,永远和陛下在一起。
林砚知嘴角噙着笑,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他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气死宁淑君。
——
遣散后宫的旨意一出,不止宁淑君,还有不少人跑去找陛下或是太尊陛下,但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朝廷中也不乏反对之言,只是都被宋云枝敷衍过去。
后来依旧有不少流言传出,宋云枝干脆说自己身体有异,再难有其他子嗣。
此话一说,所有人都没了话说。
子嗣血脉涉及江山传承,对于在朝为官多年的大臣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如今那凤君就算再有什么问题,他们都不敢再置喙。
毕竟那是唯一的血脉,是最尊贵的存在,谁的子嗣都比不了。
宋凤羽恍然听到这番措辞时,忍不住发笑,“这混账,是什么话都敢说。”
“母凰,你是不是在说孤的坏话?”宋云枝牵着林砚知进来,“孤都听见了。”
“母凰哪里敢?”宋凤羽招了招手,“砚知快过来坐下,别累着了。”
“谢太尊陛下。”
“该改口了。”
林砚知目光闪了下,“谢母凰。”
“嗯,你比这混账乖多了。”
宋云枝:“......”
“后宫那些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想回去的回去,不想回去的也送去别苑养老了,你们不必再忧心。”
“有劳母凰费心了。”
“你照顾好砚知就行。”宋凤羽摆摆手,看向桌上,“用膳吧,都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是。”
晚上,两人回了暖玉宫。
宋云枝笑盈盈地看向身披薄纱的男子,“夸我。”
“为何?”林砚知不解,走过来帮她解了衣带。
宋云枝叉起腰,“石升嫁出去了,你这当主子的不夸我?”
“那改日让石升亲自给陛下谢恩。”林砚知无奈道,低头在她额间亲吻。
宋云枝不乐意地扭过头。
林砚知勾住她的手指往床边走,“那臣侍伺候陛下。”
“我错了,砚知饶了我。”宋云枝连忙道。
男子伸手将她按住,牵住她的手置于腰间,“我问过太医了,可以。”
“真的?”宋云枝眼前一亮,很快又摇头,“不行,孤不是这种图一时之乐的人。”
万一伤到了,她多少眼泪都没用。
“枝枝,我图。”林砚知俯身过来,在她唇角轻啄,“是不是我如今胖了些,你嫌弃我了?”
宋云枝:“......”
小茶茶,又来了。
“我只是担心......”
“无妨的,陛下躺着便好。”他轻声道,眼底浮上期待。
宋云枝只好点头,“那你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嗯,想陛下。”
他点头应着,眸光乖巧地覆上她的唇。
宋云枝没出息的心口乱跳,脸颊红成一片。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勾人的男子,一点都不矜持。
月色朦胧,烛火闪烁的屋内,低低的声音如琴声般缓缓弹响。
......
林砚知当了凤君,家里母亲也跟着升了官。
这一世她没有纳其他的侧君通房,同父亲和往常一样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
一切都圆满得不真实。
若是前世自己没有出错,或许他和父亲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直到生产前夜,父亲入宫看望,他才知道是自己想错了。
“她早养了外室,只是你当初小,我没有同你说,好在你如今当上了凤君,往后的日子不会太差。”
“父亲,你如今作何打算?”林砚知镇定问道。
“就这么过下去,有你在,她不敢如何。”
“她今日失手打你,难保以后不会,父亲和离吧,我让陛下下旨。”
“你这孩子,这哪是说和离就和离的?”林父摇摇头,“此事就不要同陛下说了,免得她多想。”
林砚知拧眉,“您舍不得母亲?”
“这么多年早就对她失望,谈何舍不得?只是你如今是凤君,怎么可以有个和离的父亲?”
“无妨。”林砚知侧头看向身旁伺候的人,示意对方去拿纸笔。
林父瞬间急道:“砚知,你不要胡闹。”
“何为胡闹?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她人手中,才叫胡闹!”林砚知拧紧眉头,“若是陛下今日这般待我,我必然离开!”
“父亲,没有什么比自己重要,况且,您如今身后有我。”
接过宫人递来的纸笔,他轻声道:“我即将临产,您深夜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发两句牢骚,您其实也是想和离的,对吗?”
做儿子的,又怎么可能不了解父亲心中的想法,既然上辈子的结果不好,那这辈子不妨换个活法。
林父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
林砚知提笔写好,交给他,“父亲可在宫中多住几日,待想好,再回去也不迟。”
“你快要生了,我自然要留在这里。”林父出声道,将玄金色的卷轴藏于袖中。
林砚知点头,“我让人送您去歇息。”
“好。”
林父一走,外面另一道脚步声响了起来。
林砚知淡定地看过去,伸手环住走过来的人,“陛下都听到了?”
“嗯。”宋云枝捏了捏他的脸,“知道我在外面,砚知还敢说那些话?”
“是真话,陛下不乐意听?”他抬起头,手指紧抓住她的凰袍。
宋云枝俯身抵了抵他的额头,认真道:“不乐意。”
林砚知手指力度一紧,骨节有些泛白,眼底划过慌乱。
宋云枝反手握住他的手,温柔勾住,“我不会那样对你,下次不许拿我打比方。”
“陛下......”
“又要哭啊,等下母凰要说我欺负你了。”宋云枝伸手抱着人去床上,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我没生气,不许哭。”
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林砚知伸手用力抱紧她的脖子,声音中带着哽咽,“陛下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有为什么,就喜欢砚知。”宋云枝吻掉他的眼泪,“小笨鸟不哭了,怪心疼的。”
“我不是笨鸟。”
宋云枝哭笑不得,连连点头哄人,“好,砚知最聪明了。”
“孩子在踢我。”他轻声道,握住她的手放过来,“陛下摸摸。”
“等她出来,我教训她。”
“......”
林砚知不搭理她了,背过身去。
孩子还没出生,她就想着教训了。
有她这么当母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