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气氛不对,彩绘想了想,把手中的斗篷交给小宫女,上前小心询问悦然:“公主,驸马衣衫湿了,只是咱们殿中一时没有能替换的,不如让驸马退下湿衣,奴婢让人去烘干了再送进来换上。”
“不用这般费事了,一会我在火盆前烤一烤就干了。”不待悦然回应,便给陈睿拒绝了。
虽然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瞅着公主对他态度的冷淡,纵然再迟钝,陈睿也意识到她许是对刚才的事颇为介意,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忐忑。
只想着先让公主消了气才好,压根顾不上身上的湿衣。
冬日穿得厚,除却有些不雅外,倒也不觉多难受。再说了,殿内摆了三个火盆,暖意融融,用不了多久溅到的茶汤也就自干了。
话虽如此,悦然搁下茶盏,瞥了一眼这人身上的一片濡湿,轻声吩咐彩绘:“服侍驸马更衣。”
彩绘应声,在陈睿的配合下退下外面的绸缎袍子,确认了一下里面的衣裳没被波及,行礼后便拿着衣裳告退了。
转身后,她轻舒了一口气,被她这一打岔,公主面色似是缓和了几分,两人应该不会再闹别扭了吧。
不是她胳膊肘往外拐,偏帮驸马,而是公主正怀着身子委实不宜为这点小事置气,且这事也不能就怪罪驸马。
这些年驸马一直醉心于各种机械研究,可没旁的心思。
于女色上,驸马也就只看得见公主一人,可谓情根深种,素日里其他女子等闲都近不了身,眼神也从未在哪个丫鬟身上多停留半分。
这回,都是那个小蹄子心比天高,看到公主怀孕就想借机攀上驸马,哼!也不晓得她有几条命,敢跟公主抢男人?
那就自求多福吧!
在她即将踏出殿外之际,听到身后响起驸马温和的声音:“公主,昨日忘了跟你提这事了,这两日外地与京城这边的大掌柜陆续来交账,府里的两个账房有些忙不过来……”
彩绘快步出了内殿,亲自把袍子放在熏笼上烤着。
等送走陈睿出宫后,彩绘来到悦然身边询问:“公主殿下,那个宫女要如何处置?”
甚至害怕主子一时拿不准怎么惩罚,还贴心地给了两个意见,“您看是直接杖毙,还是贬去浣衣局?”
至于哪个宫女,主仆俩皆心知肚明。
皇宫是什么地方,犯了错,不处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勾引驸马这样的大错?
悦然虽然已经出阁,但处理一半个犯错的宫女,还不在话下。
略微沉思了片刻,淡声吩咐:“杖毙倒不至于,那就贬去浣衣局吧。”
殿内垂首侍立一旁的几位宫女与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看似就跟木头人似的,实则心中都替那名犯错宫女捏了一把汗。
看似公主这般处置颇为仁慈,可浣衣局那是什么好地方吗?
每日清晨一睁眼就有洗不完的衣裳,不光是个力气活,就是一双手整日整日的泡在水里,要不了几年也就废了。
尤其眼下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可没有炭火给你烧水洗衣裳的,就算新打上来的井水多少带点温热,但沾了水的手,如何经受得起刀子一样的寒风侵蚀?
用不了两天就会满手口子与冻疮。
唉!那个滋味谁洗谁知道。
不然,宫内也不会把犯错的人贬去浣衣局当差了。
那样的苦真没几个人受得了,所以说还不如直接赏顿板子,爽快地重新去投胎呢。
这位看似脾气好得不得了,可手段一点不缺,到底是皇家人,就没有一个真正心慈手软的。
彩绘应声离开后,悦然打发了殿中一干人,慵懒地躺在软榻上,捧着册话本打发时间。
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方才陈睿表现得还不错,对于那名有几分姿色的宫女投怀送抱,并没有半推半就,而是一副浑然不知那人小心思似的,但从蹙起的眉宇间倒也能觉察出对于外人过于凑近的不喜。
这或许就是理工男身上惯有的那种迟钝感吧。
哼!幸亏这人稳得住,否则……可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
至于贬去浣衣局,手段会否太狠辣了一点?
抱歉,悦然还真不觉得。哼,敢撬她宝庆公主的墙角,就该有承受她怒火的自觉。
似是感受到了悦然此刻的心绪,小九忍不住提醒:
【悦悦,你就不怕驸马知道后对你滤镜破碎吗?】
“碎了又如何?他还能拿我怎么着?能为了一个宫女就夫妻失和?再说了,我何曾在他面前立过宽容大度的人设?”悦然不觉笑嗤。
相反,她虽然不轻易处置下人,但对于敢触碰她底线的下人,就从未心慈手软过。
陈睿就算当时不知,事后必然也多少听闻过一些,怎么也不会觉得她整日笑嘻嘻的,就该有一颗菩萨心肠。
小九也想到了这点,遂也就不杞人忧天了。
在它看来这本就一件小事,属于作案未遂,当既遂处理未免处罚过重,但宿主显然不这么看。
不过经此一事,纵使有那贼心想攀上高枝的,也都偃旗息鼓,见了驸马规规矩矩的恪守本分,再没人往跟前贴了。
这时,小九才恍惚明白自家宿主的用意。
不得不说,这一招杀鸡儆猴的威慑力着实不是一般地震撼。
……
十日后,陈睿来宫里探望悦然母子时,随身抱着一个做工精美的锦盒。
“各地的大掌柜交了账都欢喜地离京了,每人赏了一千两银子,还有府上厨子做的几匣点心。”
陈睿在悦然身旁坐下,先是关切了一番母子康健问题,随即就汇报起了正事。
忽然,把手上的锦盒放在搁在榻几上,“哦,对了,这是公主要的一百万两银票,剩余的,都交给了徐嬷嬷收着。”
直到这时,陈睿还没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之前这些事有公主处置,他从没沾过手,今年公主不在府中,他才不得不接过手。
以往,他只晓得公主庄子铺子多,不愁钱花,这回才深切地感受到,他对妻子的富有程度简直一无所知。
这哪里是不愁钱花,根本就是要愁如此巨款如何花出去呢!
平日吃食炭薪等方面,各大庄子会按时送进府;衣料头面摆件之类,宫中不时有赏赐,且光是公主嫁妆中的就取用不尽,用上一辈子都够了;各府的走礼也都有来有回,所费不多。
此外,公主还有不菲的俸禄,属于宗室中头一等的。
平日除了下人的月钱与赏赐,马匹车辆的维护等,好似也没有特别的花销了。
这些饶是也不算小数目,但在公主府庞大的商业收入面前,压根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令他不敢想的是,这才是一年的收入,那么这些年累积下来……
不敢想,实在不敢想了!
陈睿不敢置信,自己不但娶了一位公主,且这位还富可敌国。
不得不说,他着实给惊到了。
从不知晓一个人居然可以富裕到如此程度,比起这位,自家那点财力好像连贫民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