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魔法少女的极位反面。
曾经的荼靡也是这么认为的,身为审判庭的审判官,她所接触过的审判过的,甚至是亲手战斗并诛杀过的魔女不计其数,对于魔女的气息,她也早已熟透于心。
疯狂,无序,混沌,难以描述……无论是性格上多温柔的人,只要与魔女争上了关系,她们的结局都会不可避免的坠向与人类为敌的结局。
和曾经的同伴甚至是并肩作战的挚友拔刀相见,这绝对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然而,为了她们共同誓言保护的正义与爱,正常的魔法少女只能擦干眼角的泪,送那些顶着同伴脸蛋的魔女上路,化悲愤为力量,更加投入到接下来的战斗之中。
或许很久之前,也有人提出过魔女是否可以和平相处这个话题,可能是纯白圣女,也可能是某位同事的心声,但都被当时的主流声音认作是臆想——变成魔女的那些少女连曾经的至亲都不认了,脑子里只剩下疯狂的杀戮与欲望驱使下的无尽破坏,这样危险的角色连沟通都办不到,怎么能和平相处?
曾经的荼靡也是这么想的,她手中的金丝已割开了数不清魔女的喉咙,那些残留在丝线上的炙热鲜血,每滴都倒映着她悲悯又无可奈何的眼神。
世界就是如此,它像是一位恶趣味大师创造出美好,却又在美好达到最鼎盛的瞬间将其破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满足它对美好的变态定义。
守护是她的理想,但杀戮却是她的职责,魔法王庭的审判官注定不能对魔女生出怜悯的情绪,否则,受害者将呈几倍数增长。
她一直认为自己就该如此,自己本该如此,所有的一切都当那个名为曼陀罗的名字被打上了魔女的烙印后,她看着王庭女王亲自发布的通缉令,看着昔日最亲密,最信任的自友被宣判为叛徒时,她的一整颗心在一瞬间跌至谷底。
荼靡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一天自己的心情,如果硬要说的话,似乎印象中,从始至终都是白昼的王庭在那一天仿佛陷入了唯一的阴云,视野所见皆是灰白……
但还好,她仍是荼靡,是最理智的那一个,不理智她也无法成为审判庭最年轻的审判官,但其他人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反应最为剧烈的自然是波斯菊,她发誓,自从见过这个姑娘内心里将其视作亲妹妹对待之后,她还从未见过波斯菊哭得如此的像一个小孩……
印象中的波斯菊坚强,早熟,天资聪慧,她似乎是所有人刻板印象中的那种绝对天才,无论是性格天赋上,都完美到挑不出一点毛病,她的成熟有目共睹,她的每一次进步都让人不禁惊叹一颗未来的新星正在王庭冉冉升起!
可随着变故的发生,一切都戛然而止,她仍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她赶到曼陀罗庭院所听所看到的一幕幕……
波斯菊的哭声撕破了庭院惯有的肃穆与宁静,她不再是那个持剑时目光如炬、训练时挥汗如雨却从不言弃的天才少女,此刻的她蜷缩在冰冷的地砖上,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冲刷着她苍白的小脸。
那哭声里没有愤怒,只有被生生撕裂、掏空心肺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痛楚。
“曼陀罗老师…骗人…不可能的!”
她呜咽着,字句破碎,如同被踩碎的珍珠,那双曾闪耀着聪慧和坚定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孩童般的茫然与恐惧,仿佛她赖以生存的世界基石轰然崩塌。
荼靡站在几步之外,审判官冰冷的制式长袍下,她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强行镇压着胸腔里同样翻江倒海的酸楚与动摇。
她看着波斯菊,那个被她视为亲妹妹、象征着未来与希望的女孩,正被残酷的现实碾碎了所有引以为傲的坚强。
“波斯菊…”
荼靡的声音干涩,试图找回一丝属于审判官的威严与安抚,却发现自己的声线也在微微发颤。
她必须成为那个撑住局面的人,必须压下心中那片因曼陀罗之名而蔓延的、前所未有的冰冷阴霾。
职责,此刻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几乎窒息。她缓缓蹲下身,伸出的手却在即将触碰到波斯菊颤抖的肩膀时,僵在了半空——金丝曾缠绕过无数魔女的脖颈,如今,她还能用这双手去拥抱一个为魔女而恸哭的少女吗?
这看似矫情的想法,却犹如一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荼靡的心中,理智的她也在那一刻,靠着墙,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王庭的白昼依旧,但那无处不在的灰白,已沉沉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此后,也有不少同伴因曼陀罗一事闹出过轩然大波,但都因女王的一纸通缉令压下来,不了了之……
荼靡原以为,又会有一位重要的挚友永远的消失在岁月之中,甚至在未来的某一天她在讨伐和对抗虚界的魔女时还会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可命运似乎又觉得魔法少女尝尽了苦头,在这一刻,稍稍手下留情。
金陵的那一战,荼靡原以为自己会被永远的留在那儿,近数十位魔女有计划,有组织的袭击苏南省省部,即使是月皓级魔法少女也依旧深陷于危险重重之中,然而,真当到了那生死关头之际,蔚蓝的神水帘幕撑开了新希望的大门,是曼陀罗,她回来了……
她的回来不仅是一个人,还带回了一位一模一样又全然不同的魔女。
这位魔女现在正温温顺顺的躺靠在她的怀中,享受着审判官最柔软的膝枕,全然没有一点警惕的模样。
荼靡的指尖微微划过小曼的发丝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庞,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扯起一丝弧度,不仅仅是因为脸庞的缘故,还有小曼身上的那股气息——
稳定,沉淀,以及还带着谷子与曼陀罗截然不同的清香,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腥味,这是她与其他魔女最大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