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穹顶彻底碎成齑粉,千万块琉璃般的符阵残片逆卷上天,又在半空被一股无形巨力碾成尘埃。
本应是正午的天色,却在刹那之间被拉入永夜。
太阳被一轮赤红的月完全吞没,那不是寻常月蚀——血月中央裂开一道竖瞳,像睁开的天眼,冷冷俯瞰众生。
尊长老悬停在塌陷的夜空中央,黑金长袍早被撕裂成褴褛布条,露出布满暗红咒纹的皮肤。
原本花白的头发疯长成及腰血红,发根处滴落着粘稠的岩浆。
他的胸口,方才被我钩子撕开的伤口并未愈合,反而像一道闸门,汩汩涌出漆黑业火。
业火在空气中凝成六枚旋转的圆环,每一环都浮现不同道纹:
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六道轮回的刻印,竟被他以自身为轴强行扭转!
“你们逼我的……”
他的声音不再是人声,而是亿万怨魂同时嘶吼。
竞技场四周的墙壁开始融化,像被高温炙烤的蜡,一滴滴淌落赤红铁水。
最前排的观众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血月光辉中化为灰烬;后排的人想逃,却发现脚下地面早被咒纹锁死,只能跪伏在原地颤抖。
“阿修罗之力!——”
他双臂猛地张开,背脊“噗”地刺出六条骨刃,刃面布满倒生的人脸。
每一张脸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偿——命——”
轰隆!
血月降下一道猩红光柱,直贯尊长老天灵。
他的境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破虚、斩命、逆劫……直至在场无人能识别的混沌领域。
光柱外围,六道轮回的圆环骤然扩大,将整个竞技场连同观众一起笼罩。
凡是被光柱边缘擦中的人,灵魂瞬间离体,被吸入对应的那一道轮回。
左翼在空中稳住身形,金龙与应龙同时发出凄厉长吟,龙鳞在血月光下迅速黯淡。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龙血在剑锋,金剑顿时燃起白金火:“林月诗!别让他完成献祭!六道轮回若彻底倒转,整座云荒都会变成修罗场!”
我抹去嘴角被震出的血,死神虚影在背后发出无声的咆哮。
寿命燃烧的速度更快了,皮肤上的紫黑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但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肆意:“那就让他看看——谁才是地狱真正的主人。”
我抬手,钩刃直指血月。
四大判官同时高举朱砂笔,在虚空写下同一个字:
“镇!”
下一瞬。
冥门二度洞开,暗紫火舌化作千万条锁链,逆卷而上,缠向那道猩红光柱。
左翼的金龙俯冲,龙角挑起白金雷霆;应龙振翼,音壁化作无匹剑雨。
两道极致的光与暗,在空中交汇成咆哮的十字,对准尊长老那颗被咒纹爬满的心脏——
——“杀!!!”
十字光暗还未及身,尊长老忽地仰头,一口吞下了那道贯通天穹的血月光柱。
轰——!!
整个世界骤然失声。
没有爆炸,没有风压,只有一圈猩红的“静”以他为中心荡开。
观众张大的嘴定格在呐喊的形状,飞溅的碎石悬停半空,连光与暗的十字也凝固成冰。
时间被抽走了。
在这绝对静止的零点里,唯有尊长老还能动作。
他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里面赤金色的修罗骨;骨上缠绕的却不是血肉,而是亿万条纤细的咒线——每一根线尽头,都系着一枚观众或生或死的灵魂。
“六道轮回……可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他伸出只剩骨架的手,轻轻拨动其中一根线。
啪——
静止破碎。
时间恢复的瞬间,所有观众同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的影子被连根拔起,化作漆黑鸦群,扑向尊长老背后。
鸦群汇成六片遮天之翼,翼展千米,覆盖了整个竞技场的夜空。
左翼的金龙首当其冲,被鸦翼一撞,龙鳞崩裂成金雨;应龙音壁被鸦群啄穿,箫声顿时沙哑。
左翼本人如断线风筝倒飞,胸口凹陷,一口逆血染红长空。
我亦不好过。
四大判官的朱砂笔同时炸成齑粉,冥门被鸦翼压得嘎吱作响,锁链寸寸崩断。
死神虚影被生生撕开半边,化为黑雾回流进我的体内。
寿命燃烧的剧痛瞬间翻倍,我哇地呕出一大口紫黑血,血中混着细小的灰白碎屑——那是我的灵魂被撕裂的残渣。
可尊长老仍未停手。
他抬手一握,六道轮回的圆环猛地收缩,化作六颗滴血的星辰,悬于他指尖。
“天道——”
第一颗星辰炸开,化作一尊黄金法相,手持天罚雷矛,指向左翼。
“人道——”
第二颗星辰炸开,化作千万把锈铁刑刀,铺天盖地朝我斩来。
“修罗道——”
第三颗星辰炸开,一尊三头六臂的阿修罗王撕开虚空,六臂各持血刃,每一步落下,竞技场地面便沉陷三丈。
剩下的畜生、饿鬼、地狱三道星辰,仍在旋转,孕育着更恐怖的灾厄。
“现在,轮到你们选了。”
尊长老的声音在鸦翼间回荡,层层叠叠,像亿万亡魂在耳边嘶语:
“死在天道雷矛下,还是修罗血刃下?或者——”
他指尖一勾,第四颗星辰骤然停在饿鬼道。
“成为我饿鬼道的养料,永世不得超生。”
鸦翼之下,血月更红。
左翼拄着残剑,踉跄站起,龙血从额头流到眼角,像金色的泪。
“林月诗……”他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过什么吗?”
我握紧几乎崩裂的钩子,指骨在剧痛中咯咯作响,却笑了。
“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你最相信的就是我了,但是此时我想说,若有一天,天地不容我们,那就把天地一起掀翻。”
话音落地,我咬破舌尖,以血为引,将最后剩余的寿命一股脑点燃。
紫黑火焰从瞳孔烧到发梢,死神虚影在烈焰中重聚,这一次,它不再模糊,而是凝成实体——
一个与我面貌九分相似,却浑身缠满锁链的“我”。
那是我的未来身,是我以灵魂为契、以寿命为祭,从时空尽头强行拉来的自己。
死神·未来身睁眼,瞳孔里倒映着六道轮回的六颗星辰。
她抬手,锁链哗啦啦作响,声音低沉而古老:
“六道轮回?”
“我判它——”
“今日当灭。”
四字落下,锁链声如万雷齐鸣。
我(死神·未来身)向前一步,脚下虚空自行裂开一道幽邃沟壑,直通无尽幽冥。
沟壑两侧,亿万幽魂俯首,发出臣服与恐惧交织的哀嚎——那不是鸦翼的傀儡,而是真正被冥律束缚的鬼军。
尊长老第一次变了脸色。
“你竟敢召来‘未来劫’?!”他嘶声,鸦翼狂扇,却仍止不住六颗血辰的震颤。
我未答,只抬手一握。
哗——
贯穿竞技场的锁链骤然收紧,如一条黑龙翻身,将六道轮回的六颗星辰强行拖拽至身前。
星辰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渗出滚烫的星髓,滴落幽壑,发出“滋啦”腐蚀声。
“天道——碎!”
我指尖一弹,第一颗星辰轰然炸裂。
黄金法相未等雷矛掷出,便被锁链贯穿眉心,化作光屑飘零。
“人道——灭!”
第二颗星辰爆碎,千万刑刀在半途凝滞,刀身浮现无数细小黑纹,转眼锈成飞灰。
“修罗道——镇!”
第三颗星辰被我徒手按进幽壑。
三头六臂的阿修罗王怒吼着挥刃,却被幽魂之手生生拖入深渊,只剩半截血刃卡在地面,瞬息腐朽。
轰!轰!轰!
剩余三颗星辰接连崩毁,畜生、饿鬼、地狱三道甚至来不及显形,便被我以“未来”之名强行抹除。
鸦翼发出凄厉哀鸣,漆黑羽片纷纷燃起幽紫火,化作灰烬簌簌坠落。
血月被锁链洞穿,裂开一道漆黑的月蚀之痕,仿佛天幕被撕开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尊长老狂啸,六翼齐振,试图召回溃散的鸦群。
然而下一瞬,我闪现至他面前,与他鼻尖相距不过寸许。
“你刚才说……百倍奉还?”
我轻声,抬手按住他眉心。
锁链顺着我指尖钻入他颅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骨裂声。
尊长老眼珠暴凸,七窍喷出猩红业火,却无法挣脱。
“六道轮回,本为众生之序。”
“你窃之,私之,逆之——”
“那便由我,亲手断你轮回。”
锁链猛地一绞。
噗——
没有血花,只有一道灰白魂魄被强行扯出。
那魂魄与尊长老容貌一致,却布满裂痕,仿佛一碰即碎。
我将魂魄高高抛起,幽壑深处升起一座由锁链编织的断头台。刀光一闪——
魂灭。
鸦翼溃散,血月崩裂,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
观众席上,那些被抽走影子的凡人缓缓倒下,影子重新归位,却一个个面色惨白,仿佛大病初愈。
左翼拄剑跪地,龙影已散,金眸黯淡,却冲我露出一个带血的笑:“……够疯。”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死神·未来身正在缓缓淡去,锁链一寸寸剥落,化为星屑。
那是点燃寿命的代价——从今往后,我的余生只剩三年。(当然如果在三年内,获得了禁忌之力就不用了)
但我抬眸,望向血月破碎后的夜空。
那里,第一缕晨光正穿透裂缝,照在满目疮痍的擂台上。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次心跳。
“尊长老……死了?”
最先出声的是个赌坊小厮,嗓音尖得变了调。他手里攥着一把碎裂的玉筹,哗啦一声掉在地面,像一串冰冻的雨点。
下一息——
轰!!
整个竞技场像被泼进沸水的蚁巢。
“真的死了?!”
“魂飞魄散?连轮回都断了?!”
“那女人……她、她斩的是六道轮回本身!”
尖叫、嘶吼、嚎哭、狂笑,十万人同时失控。
有人拼命往出口爬,被后面的人潮踩得骨断筋折;有人跪在座椅上,朝擂台疯狂磕头,额头砸得血肉模糊,却仍一声声高喊“死神在上!”;更有人红着眼,把怀里所有灵票、金铢、法器一股脑往场内抛,仿佛只要沾到一点幽紫残焰,就能分得逆天改命的机缘。
包厢里,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宗主、侯爵、长老,此刻面如土色。
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指着天穹那道漆黑的月蚀裂痕:“血月崩了……天道法则……乱了!”她话音未落,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外围的市井赌坊,更是一片鬼哭狼嚎——
押尊长老胜的,倾家荡产;押“双小辈”胜的,狂喜到抽搐;最惨的是那些押“平局”或“同归于尽”的,当场有人跳了楼。
但在这沸反盈天的喧嚣里,也有一丝异样的静默——
擂台边缘,原本属于尊长老的席位,那面黑金王旗“哗”地自燃,火舌舔出六个焦黑大字:
“六道轮回已死”。
火光照在我脸上。
我垂眸,把裂开的钩子收回袖中,指尖仍在滴落紫黑色的血,落在地面,发出嗤嗤腐蚀声。
左翼踉跄着走到我身旁,龙血染透的衣袖下,手臂微微发抖,却笑得张扬:“听见了吗?他们现在叫你——”
他抬手,指向看台最高处,那里不知何时被人用剑气刻下三个巨大的字:
【新殿圣】
呼声由凌乱到整齐,最终汇成海啸——
“林月诗!殿圣!殿圣!殿圣!”
我抬眼,望向那道仍在淌血的月蚀裂口。
晨光透进来,像一把薄而锋利的刀,把黑夜硬生生劈开。
我轻声答了那山呼海啸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