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念边吃着东西边看着我,见我先是不住地抽搐,而后稍作停歇就停止了咀嚼和吞咽,再然后就又是继续地抽搐和抖动。她似乎对我的这一系列举动比较感兴趣,就开口问我道:“怎么了,马克,你这是喜欢吃啊还是不喜欢吃啊?怎么吃着吃着就不吃了呢,还抖上了,这是表示喜欢的意思吗?”
我现在显然不可能开口回答她,但她的问话吸引了包括冯大哥在内的几个人的注意,他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我,投向了正在不断抽搐的我。我感觉光用沉默来应答是不行了,于是我尝试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喜欢吃冯大哥做的东西。
浅念见我点头了,她也微微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是说喜欢吃,那……那你怎么不再继续吃了呢?”说着她就盯着我的嘴和手上拿着的食物,表现出了某种疑惑。
我现在不能讲话只能用肢体语言回答她,于是我举起左手拿着的食物微微向上抬了抬,右手伸出大拇指同时收起其余的四根手指,摆出了一个很棒的手势。再然后我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咽喉部位,还上下比划了一下,表示我正在努力地吞咽食物,只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而已。最后我右手又变指为掌朝他们几个人向上扬了扬,示意他们先吃自己的食物不用管我。
我本以为这样一来既可以打消浅念的疑惑又可以让大家继续进食,还能不得罪冯大哥。可我的这几个动作吸引了更多人的关注,小何看了看问道:“什么意思啊?你是说冯大哥做的这烧饼夹肉闻着香但难以下咽吗?让我们不信也尝尝,是这个意思吗?”
我闻言一愣,觉得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于是连忙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又指着自己的喉咙上下比划了几下,再将右手做出了一个竖大拇指的动作,表示吃起来也很好吃的意思。
可还没等我比划完呢,贝尔希就开口说道:“不能吧,我吃小冯做的这东西还行啊,虽说肯定比不上小周会做吧,但吃下去填饱肚子还是可以接受的吧。你们的口味都这么高吗?连下咽都咽不下去了吗?这也太挑食了吧。”
“他们这都是惯出来的毛病,”乐菜插口说道,“还是不饿,要是饿了就不挑食了。大姨,你再尝尝我烤的这羊肉怎么样吧。”说着她就把一串羊肉串递向了贝尔希。
贝尔希微笑着点头说道:“好,我尝尝。我就这点好,不饿也不挑食。”说着她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烧饼夹肉一手接过了乐菜递给她的羊肉串,准备再尝尝羊肉串的味道。
但就在她刚要张口咬羊肉串的时候,高大哥却突然开口说道:“大姨,先等等吧。我怎么看马老弟这脸色有些不对啊,他的脸好像有些发黑了。”
“什么?发黑?”贝尔希闻言一愣,停下了继续吃东西的动作,开始盯着我的脸仔细观察起来,似乎真打算在我的脸上搜寻出我脸色变黑的证据。
我此时还在被不断打嗝的抽搐困扰着,听高大哥说我脸色发黑,心里不免也是一惊。我脸色发黑了?为什么会发黑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发黑的呢?虽说经常在户外劳作的人的皮肤会呈现出麦色或古铜色,但我并没有长期户外工作的经历啊,偶尔参加一下户外活动也不至于让我脸色发黑,更何况高大哥这话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我的脸色现在正在变黑。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啊,毕竟我又没在脸上扑粉,不存在卸妆之后的暴露问题。
正当我有些困惑的时候,清秋也开口说道:“是,高大哥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他的脸色似乎是变黑了,不信你们看,仔细看。”说着她用一只手指着我的面部示意其他人观察。
这一来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脸上,他们都在仔细地观察我的脸色。我听他们这么说就也想看看自己的脸色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毕竟最关心我的人应该是我自己嘛。可问题是人们永远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准确的讲应该是人们不借助外物是无法直接完整地看清自己的脸的,就更别提看清自己脸色的变化了。
所以我立刻就想到了镜子,我平时一般都是借助镜子看自己脸的。但我没带镜子,因为我平素不是一个非常注意自己外貌形象的人,更不是一个时时对镜自照的人。我一直有一个比较老套的观念:出门随身携带镜子的行为应该是女士和道士的习惯,我从小就没有养成过这个习惯。再说今天我是出来爬山扎营的,许多没必要携带的东西我都没带,就更别提什么镜子了。有时扎营活动中我连洗脸的条件都没有,牙也没法刷,怎么可能还会携带镜子呢。
我想明白了这些就决定向同伴求助,毕竟眼前同行者中有五位女士呢,她们之中总会有一两位随身带着镜子的,我借她们的用一下就好。想到这里我就下意识地要开口说话,真的是下意识地反应,所以我就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口中全是食物,没有被嚼烂的食物,没有办法直接咽下去的食物,因为我的喉咙里和食道中此时也都是食物。
在这种情况下人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就算倾尽全力也是说不出话的,最多只能发出一阵哼哼,那声音是不可能让别人听明白意思的。我的大脑此时对我的口腔和喉部肌肉下达的这个下意识的命令得到了贯彻执行,我也开始哼哼了起来。但只有短暂的一两秒钟,因为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食物被呛进气管后引发的剧烈咳嗽。在剧烈咳嗽之中我能感到有东西进入到了气管之中,这是危险和致命的。如果说我刚才被噎到是难受,不能下咽时还在打嗝是狼狈,那么现在有部分食物进入到气管当中就应该算是危险了。
人在危及生命时的反应叫自救,在自救过程中我的大脑和身体还算统一团结。我先是将手中拿着的东西迅速扔掉了,接着就是张嘴,尽力吐掉口中的食物和各种液体,而咳嗽使得呕吐食物变得更快和更危险。我原本是盘腿坐在草地上的,当我在剧烈的咳嗽当中想尽快地吐掉口中食物的时候,我不得不全身慢慢地前倾跪伏到了地上。一只手撑着身体,双膝着地,脸朝向地面,躬着身子不断在边咳嗽边呕吐。
此时我的眼睛被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鼻子既要忙于呼吸更要不断排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量鼻涕。唯有耳朵还算是清闲,还能保持和外界正常的沟通,但它得到的外部信息似乎也不太乐观。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啊?”红发率先说道。
“他这应该是吐了,才吃两口怎么就都吐了呢,是不是也太挑食了?”乐菜说道。
“不对,这不像是挑食,我怎么觉得他这像是……”贝尔希迟疑地说道。
“挑食哪有这样的啊,像是食物中毒了吧?”浅念说道。
“什么?食物中毒?中什么毒?咱们什么都没吃中什么毒啊?”小何诧异地说道。
“你没吃冯大哥做的烧饼夹肉吗?”清秋问道。
“什么?我做的烧饼夹肉?那怎么可能中毒啊!吃这个怎么可能……”冯大哥困惑地说道。
“姓冯的,你到底在烧饼里夹什么了?你不会是想药死我们吧?”高大哥忽然大声地叫道,“大家都先别吃烧饼了!”
随着高大哥的大声吆喝,我通过眼角余光看到地面上出现了数个被人们丢弃的烧饼夹肉。与此同时,原本和我坐得比较近的几个人也纷纷站立起来向远处散开,他们似乎是在躲避着我和我的呕吐物。当然,他们可能也是在躲避着冯大哥,因为在我近处不远的地方我还看到了一个人的两条腿,显得无比孤单落寞的两条腿。
此时我因为剧烈的咳嗽无暇抬头举目去细看,但我猜这个人应该是冯大哥。我觉得他们是误会冯大哥了,真真正正地误会他了。我觉得我有义务为冯大哥讲两句话,替他辩白一下。我只是被噎到了,我不是中毒了。但我此时在咳嗽当中不可能开口发声讲话,情急之下我便用自己的右手在草地上比划着,我想用写字的方式向其他人传递信息,表明我现在的情况和冯大哥的清白。
虽说我们扎营的地方是草地,地面上有很多的草,但也有一些地方是没有被草占据的,地表裸露出了黑色的土壤。我用右手食指在其中一小块黑色的土地上写道:“我只是.....”
我想写的是“我只是被噎到了,我并没有中毒。”但在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当中想把字写清楚写工整是很困难的,尤其是用自己脆弱的皮肉在生硬的地面上写字,那是非常痛苦的。
但我的举动还是立刻就被周围的人察觉到了,我用手指在地面上刚刚划出了一个歪歪斜斜的“我”字,红发就惊呼道:“看,血!他在用血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