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人经常爱讲私凭文书官凭印,就是卖儿卖女还得打个手印呢,我觉得这就是注重证据的好传统,空口无凭咱们最好拿证据说话。这时候我就想到了手机,我的手机。我可以用手机拍张照片嘛,这样以后我和别人吹牛的时候就可以有证据支撑我的话了,别人再想直接否认我,至少还要再多说一句“你的照片也是假的”。不管怎么说,我认为我应该拍张照片留做纪念,毕竟对我而言这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事情。
于是我迅速地起身用双手摸了一遍衣服和裤子上的口袋,没有手机。我好像想起来了,午饭前扎好帐篷以后我就把手机和背包都放到了帐篷里,当时想的是先吃中午饭,即便再有什么爬山的事情也是饭后再说了,所以我的手机现在应该还躺在我的帐篷里呢。我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那朵云,它没有动,也没有变,似乎静止了一般。
这是个好机会,或许我还有时间给它拍张照片。今天从上山开始就没刮什么风,绝对算是风和日丽的日子。当然对于经常爬山或户外工作的人而言,在山野之间什么风都没有,即所谓的没有一丝风的情况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尤其是在高海拔的山地,空气总会被各种气流扰动,若说什么风都没有那才是不可思议的事呢。今天的天气我应该说它有一点风,可能也就是二三级的微风。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风速,对于爬山,对于海拔两千米以上的山地而言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条件了。
云朵待的高空那里是什么风速我猜不出来,但凭我现在目测,那朵白云的状态是极其稳定的,它那里的风速想来也不会太快。
于是我迅速地展开了行动,一秒钟都不能再浪费了。我边提起裤子边向山坡下奔去,当初我是跨过溪水向山坡上又走出了一段距离,为的是不污染营地唯一的自然水源。现在跑回营地拿手机当然是要先下坡才行,下了坡就出了松林,脚下就是那条小溪。
但当我抬腿再一次迈过溪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是“砰砰砰”的在胸膛中跳动,就好像刚刚全力跑完了百米赛跑一般。可我清楚的记得从我起身之处到溪水这里的直线距离统共也不到五十米啊,虽然下坡下得比较快,但那也只是快步走,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脚离地奔跑,因为地面条件不允许。松林里的地面上除了松针泥土之外就是盘根错节的树根,在这样的地面奔跑绝对是自找麻烦,所以我只能算是快步走下了山坡。五十米不到的距离我快步走下坡路为什么会心跳得这么快呢,这好像不正常啊,难道是我太激动了?忘乎所以兴奋导致的?似乎也不像,我就算是见到了梦中情人应该也不至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心跳提高到这种频率啊。
算了,不去管它了。我打算无视心脏突然过快跳动的问题,争分夺秒地回帐篷取手机拍照,但我身体的其它部分似乎不是这么想的。当我双腿都迈过溪水之后,我的呼吸突然也急促了起来,不是正常跑步时的那种急促,是一种吸气无力导致的急促。是的,我的胸膛,准确的说应该是我的肺部似乎出现了吸气的问题。无论我如何使劲地吸气,都觉得吸进去的空气不够,而我吸气的力度也是越来越弱。为了缓解和对抗这种状况,我的身体自动的加快了一吸一呼的频率,这就导致了我呼吸的突然急促。
这种状态和午饭时我窒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时我是吸不进空气,但我吸气的力量还在,没有减退,但此时我感觉我连吸气的力量都突然变小了很多。这是什么情况呢?先是心脏跳动突然加速,接着是呼吸频率的不正常提高。这和常练的内功吐纳也不一样。据说吐纳练得好的高手可以在四肢不动的状态下把自己的心跳提高到每分钟两百次以上,正所谓外形不动而心动如潮,以此来实现锻炼内脏和休息四肢同时完成的境界。但即便是个中高手,当他心跳过快时,他的呼吸也一定会变得粗重有力,有如奔马般的喘息之声。最关键的是他的呼吸一定是强劲有力的,绝不会像我现在这般吸气无力。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溪水是松林和我们扎营草地之间的自然分隔线,在自然界中几乎所有自然形成的水道河道都是低于周边环境的,这就是所谓的水往低处流。我身后的这条小溪也是如此,因此当我跨过溪水想回营地取手机时就必须再走一段上坡路。虽说这段上坡路坡度不大距离也不长,准确的说是不到十度的倾斜角度和不足三十米的距离,但当我咬着牙顶住心肺的不适感继续上行的时候,我的双腿突然变得酥软无力起来,还是从腰部开始的无力。这一下我可真被吓到了,这似乎都已经超出了心肾不交的范畴,我这是要歇菜啊。
我冷静果断的向四肢下达了自救自保的命令,是的,先停一下吧,看看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脚步移动一旦停止了,疲劳乏累的感觉就向全身上下开始弥漫,尤其是开始猛烈地攻击起了大脑。我不得不踉跄着走到眼前最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喘气,努力地喘气。我感觉下肢的血液开始部分回流向了心肺,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现在的重中之重是先保住肺部的呼吸,没有呼吸就一切都完蛋了。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的大脑是无法做出复杂思考活动的,它只能集中注意力于胸膛的一起一伏一呼一吸的问题。如此狼狈地熬过了十几秒钟之后我意识到心跳终于开始降速了,腰腿部位的无力感也正在缓慢地消失,最可喜的是我的大脑似乎又能开始思考一些呼吸之外的事情了。我遭遇到了什么呢?我真的是有些困惑了。
按正常情况来说,就这五十米不到的下坡路和迈过小溪的运动量对于我而言实在不算什么,绝对不可能让我的心肺和腰腿如此吃力。我印象中即便是自己疲劳奔跑和负重锻炼后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难道我当真是中毒了?是那种所谓高级的毒药吗?据说近现代有一些人为了成功地毒杀社会要员合成制造出了一些延迟发作的剧毒毒药,人一旦吃完不会马上死亡,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再毒发身亡。因为重要人物身边往往都会配备安保试吃人员,服后立死的毒药很难成功地毒杀他们。但那种毒药应该算是高科技产品啊,像我这样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误服到呢。再说对付我也用不着那种东西啊,太浪费啦。可不是中毒又能是什么呢?宿醉未醒吗?不是,这一点我能非常肯定。对于酒后的各种痛苦症状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绝没有哪一条符合我眼下的状况。另外今天周经理他们带来的酒真的都是好酒,一喝就能确定是用传统方法发酵酿造的。这些好酒喝完最多会引起头痛呕吐和导致肾脏排泄压力变大,但不会直接威胁到心肺功能。那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正当我毫无头绪之时,周经理抱着一大堆需要清洗的餐具走了过来,似乎他是要到溪水这里做清洗工作。他见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石头上面就不禁一愣,对我说道:“哎,马克,你怎么坐在这里偷懒啊,不是让你方便完捡些松枝回来的嘛,你在这儿坐着松枝能自动飞到营地吗?到了晚上咱们拿什么生篝火啊?”
我闻言只好一边费力地喘着气一边吃力地开口答道:“周大哥,我身体好像……好像突然生病了,喘不上气了,突然就喘不上气了。”说着我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周经理看了看我,边走到溪边放下了餐具边说道:“我说,你这装病的伎俩能不能再提高一下啊?你要说你胳膊腿儿断了残了还行,说什么喘不上气,喘不上气你能像没事人一样在这里坐着啊?”他边说边开始用溪水冲洗做饭用的各种餐具,没用洗涤灵而是用的丝瓜瓤子清洗着油污。他头也不抬地继续说道,“反正现在就咱们俩在营地看守帐篷和准备晚饭,你要是不干就得我干。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岁数大吧,我是做完了午饭再做晚饭,这么连轴转地忙活,你却连拾把柴火的零活都不愿意伸手,你这架子未免也有点太大了吧。朋友,年纪轻轻的应该多劳动啊。”
我被他这几句话说得是哑口无言,但又深感委屈。我要不是身体突然不适我这时早都跑回帐篷拿到手机拍照了,怎么可能还坐在……一想到拍照我就联想到了那片云和它所呈现出来的形状,于是我顾不得理会周经理的冷嘲热讽了,立刻扭头向天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