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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江花玉面 > 第501章 烽火连天(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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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雀台的檐角挂着冰凌,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温北君坐在素舆上,任由吴怀推着在廊下缓缓前行。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指节泛着病态的苍白。

\"王爷,霍将军的捷报到了。\"吴怀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他...请求回京复命。\"

温北君的手指突然停住。廊下的风灯摇晃,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继续种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寒夜的寂静,\"北境的树...还没种完。\"

远处的宫墙上,守夜的士兵正在换岗。铁甲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知画捧着药碗站在廊柱旁,看着月光下王爷消瘦的侧脸。她想起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温北君,一袭白衣站在校场上,箭无虚发的模样。现在他的眼睛依然明亮,却像是燃尽的炭火,只剩最后一点余温。

\"王爷,该用药了。\"她上前两步,药碗里升腾的热气在寒夜里凝成白雾。

温北君没有接药,反而问道:\"瑾潼呢?\"

\"小郡主在皇后娘娘那里。\"知画答道,\"娘娘说今夜要教她下棋。\"

温北君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表情:\"下棋好啊...比学绣花强。\"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知画慌忙放下药碗,却被温北君抬手制止。他望着掌心的血迹,忽然笑了:\"你看,像不像朱砂?当年我给她点眉间砂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红色...\"

铜雀台偏殿内,温鸢正在教温瑾潼下棋。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却有着相似的轮廓。

\"落子无悔。\"温鸢执黑,轻轻点在棋盘上,\"这是你父亲教我的第一课。\"

温瑾潼咬着下唇,小手捏着白子犹豫不决。她怀里的布偶歪歪扭扭地坐着,一只纽扣眼睛反射着烛光。

殿门突然被推开,卫子歇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的铠甲上还沾着落雁谷的尘土,青霜剑的剑穗已经残破不堪。

\"娘娘。\"他单膝跪地,\"齐军退了。\"

温鸢没有抬头,指尖的黑子在棋盘上轻轻敲击:\"我知道。\"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霍休赢了,北境保住了,魏国暂时安全了。\"她突然将棋盘整个掀翻,黑白子哗啦啦洒了一地。

\"但这局棋还没完!\"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凌基只是暂时退兵,齐国的野心不会就此熄灭。而叔叔他...\"她的声音哽住了,眉间朱砂在烛光下鲜艳得刺眼。

温瑾潼默默蹲下,一颗一颗捡起散落的棋子。她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定。卫子歇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突然想起落雁谷那个抱着布偶站在尸山血海中的小女孩。

\"瑾潼。\"他轻声道,\"我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明天就是除夕了。\"

温瑾潼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叫上徐哥哥吗?他答应过要给我做兔子灯的。\"

卫子歇和温鸢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铜雀台地宫的密室中,青铜灯盏里的火焰忽明忽暗。温北君披着单薄的白色锦袍,跪坐在一方青玉案前。案上摊开的帛书上,朱砂写就的条款鲜艳如血。

\"王爷,您真要...\"吴泽捧着玉印的手微微发抖,印纽上的螭龙在灯光下栩栩如生。

温北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他伸手接过玉印,指腹摩挲着印面上\"大魏国虞王玺\"六个篆字。元常陈亲手将这方玉印系在他腰间的情景犹在眼前。

\"拿酒来。\"他突然说道。

知画捧着鎏金酒壶的手一颤:\"王爷,太医说您不能再...\"

\"最后一次。\"温北君笑了笑,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就当是...送行酒。\"

酒液入喉,灼烧般的痛感从咽喉蔓延到胸腔。温北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恢复清明。他提笔在帛书末尾添上一行小字:\"魏国虞王温北君,愿以性命担保此约。\"

笔锋在\"命\"字上重重一顿,墨迹晕开如绽放的血花。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雅安城外的驿亭里,凌基正在烤火。他解下狐裘大氅,露出里面绣着麒麟纹的官服。他特意没有穿蟒袍,代表着他只是齐国的使节。炭盆里的银骨炭噼啪作响,映得他眉间的金箔花钿闪闪发亮。

\"虞王到——\"

随着侍卫的通传,温北君裹着素白狐裘出现在门口。他的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白,唯有唇上一抹朱砂色格外醒目。

\"殿下久等了。\"他微微颔首,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雪中。

凌基起身行礼,目光在温北君腰间悬着的药囊上停留片刻:\"王爷抱恙在身还亲自前来,实在...\"

\"事关两国百姓性命,不敢轻忽。\"温北君在案前跪坐,从袖中取出那份帛书,\"请殿下过目。\"

凌基展开帛书,当看到末尾那行朱批时,瞳孔骤然收缩:\"王爷这是...?\"

\"十年。\"温北君望向窗外的飞雪,\"用我一条命,换十年太平。殿下觉得,这笔买卖可还划算?\"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两只对峙的猛兽。

铜雀台内殿的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绘有山河图的屏风上。卫子歇跪坐在青玉案前,青霜剑横放膝上,剑穗上那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结在烛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晕。他紧锁的眉头下,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直视着对面之人。

\"先生,\"他的声音低沉如古井深潭,\"齐国当真会守这十年之约?\"

温北君抬眸,那双如墨玉般温润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茶汤早已凉透,水面倒映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子歇在担心什么?\"他的声音轻若飞絮,却字字千钧。

卫子歇的指节不自觉地收紧,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如虬龙:\"五年前,凌丕在漳水之盟后,转身就血洗了边境三城。\"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那些百姓的尸骨,至今还在漳水岸边堆积如山。\"

温北君的目光越过窗棂,望向北方苍茫的夜空。一阵寒风卷着雪花穿过殿门,吹动他鬓边几缕霜白的发丝。

\"凌丕已化作一抔黄土,\"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今的齐国,凌蕤和他的叔叔凌基的天下。\"

卫子歇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可凌基身上流着和他兄长一样的血!\"

温北君忽然笑了,那笑意如冰面上的月光,清冷而遥远:\"你看这天下,\"他抬手轻点案上舆图,\"齐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得连军饷都发不出;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剧,在临淄街头日日上演。\"他的指尖停在齐魏边境,\"凌基再狂妄,也不敢在此时再启战端。\"

“可是先生——”

\"子歇,\"温北君打断他,声音轻得像一片落雪,却重若千钧,\"十年光阴,足够魏国休养生息,也足够...\"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足够瑾潼长大成人了。\"

卫子歇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最终重重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玉砖上:\"学生...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