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书友投了2张月票。)
傍晚,蒋淮从学堂归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看到李夏天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他先去洗了手,然后很自然的接过了李夏天手里端着的盘子。
李夏天看着蒋淮这般体贴的动作,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低声对他开口:“夫君......听说阿姐她去寻了十月,说是要进女兵营......”
蒋淮闻言,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嗯,这是好事。
大姐她性子刚强,确实适合入行伍。
有她帮衬十月,也好。”
李夏天观察着蒋淮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那......你说......我能不能也......”
李夏天她的话到了嘴边,却是有些难以启齿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生孩子之前就还好,这生了孩子之后,这么多年了,什么好的都吃过了,平日里也算不得操劳;
也就是这几个月来,因着李秋天才刚生产,郑梅娘去李秋天那边儿忙的多;
其实,过去都是郑梅娘帮着李夏天分担育儿压力的。
但,就是这般,她这身子就也还是不争气,稍稍多劳累一些,就跟不上趟儿了。
在李夏天不知道的地方上,李十月她甚至在暗地里给李夏天喝的水里加过回春丹的。
但不知是那回春丹的效用不好,还是因着李夏天的体质问题,这一整颗的回春丹都让李夏天吃进了肚子里头去,就也只是让李夏天平日不劳累的时候,和常人一般罢了。
李夏天她再是回不去生产前那般壮实健康的模样了。
而这时,蒋淮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李夏天的未竟之语,他立刻就明白了。
握着筷箸的手微微一顿,蒋淮他抬头看向李夏天,目光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坚定:“夏天,你与大姐不同。”
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筷箸,起身走到李夏天的身边,握住她的手:“你生产时伤了元气,虽经调养,但底子终究弱了些。
军营艰苦,你如何承受的住?
再者,平平和安安还这么小,一刻也离不得人。
学堂初建,我事务繁忙,家中若你也不在,实在难以运转。”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却也更显现实:“我知道你心里或许羡慕大姐,但持家育儿,亦是重担,同样是为家国尽力。
我们的孩子,便是未来的希望。
将他们抚育成才,何尝不是一场重要的‘战役’?
眼下,家里更需要你啊。”
李夏天听着蒋淮的话,看着他眼底的温柔与不容置疑,心中那刚刚冒出一点点的火苗,仿佛被一盆温水缓缓浇灭,不烫,却让她感到一种无力的冰凉。
是啊,她的身体不如李秋天强壮,孩子们也还小,蒋淮需要她守好这个家......所有的理由都如此充分,如此合理,让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李夏天低下头,看着自己刚刚才做了饭食的双手,又看了看床榻之上躺着的那两张天真无邪的睡颜,最终她将那份悸动深深埋回了心底。
抬起头来,李夏天对着蒋淮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不可闻:“我知道的,夫君。
我只是......随口一说。”
蒋淮欣慰的笑了笑,揽住李夏天的肩膀:“委屈你了。
待得孩子们再大些,学堂稳定了,你若还想做些什么,我定支持你。”
李夏天靠在蒋淮的怀里,没有再说话。
只是夜深人静时,她听着身边蒋淮平稳的呼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却是久久无法入睡。
蒋淮的呼吸均匀绵长,早已沉入梦乡。
李夏天她却睁着眼,她知道,蒋淮的话句句在理,字字出于体贴与爱护。
平平和安安还那样小,软软的身子依赖着她,夜里离了她看不见她便会不安的啼哭。
且建安的学堂初立,蒋淮他终日忙碌,若她也甩手离去,这个家岂不就乱了套?
李秋天是李秋天,她是她。
她这副身子,去女兵营,怕是连最基础的操练都撑不下来,岂非给十月、给李秋天添乱?
“持家育儿,亦是重担,同样是为家国尽力。
我们的孩子,便是未来的希望。”
蒋淮温柔的话语又在耳畔响起。
是啊,这是重要的“战役”,一场沉默却漫长的战役。
李夏天她轻轻侧过身,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凝视睡在身旁小床上的两个孩子。
平平的小拳头虚握着搁在腮边,安安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浅浅的阴影。
她的心瞬间被一种柔软的酸胀填满。
这是她的骨血,她的珍宝,她如何能舍得离开?
总得等平平和安安过了五岁,再想着送去学堂才好。
李夏天她默默的盘算着,五年,听起来很长,但看着孩子一天一个模样,或许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到那时,孩子们不再如此刻般寸步不离的需要母亲,她或许能匀出些时间,做点......做点什么呢?
李夏天她也不知道。
只是心底那一点被温水浇灭的火苗,似乎并未完全熄灭,还剩下一颗微弱的火星,在固执的闪烁着。
再说了,她真的眷恋这个家。
眷恋每日清晨为蒋淮整理衣冠,送他出门;
眷恋陪着孩子玩闹戏耍;
眷恋黄昏时一家四口围坐用饭的温馨;
甚至眷恋这夜里起身为孩子掖好被角的琐碎。
军营艰苦,十日半月方能归家一次,她想念孩子时又该如何?
蒋淮忙于学堂,回来若连口热汤热饭都无人准备,又该如何?
蒋淮他终究不是秦奋那般能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性子。
这个家,需要她在这里,稳稳的守着。
李夏天她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
一条路,已经有人踏上征程,纵然荆棘密布,却通往广阔天地。
另一条路,温暖而安稳,却被框在四方的院落里,日复一日。
这条路上有郞婿的温存体贴,有孩儿的稚语欢笑,有日常的烟火气,这一切都真实而珍贵。
她并非不幸福。
道理清晰明了,她似乎没得选,又似乎已经做了选择。
可为何,心底那点怅惘和苦涩,却挥之不去,反而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愈发清晰?
女子之路,究竟在何方?
或许,答案因人而异,从不相同。
对于如今的她而言,路或许就在这方院落之内,在相夫教子的日常之间,在等待孩子长大的时光里。
她再次替孩子们掖好被角,动作轻柔,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瓷器。
然后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