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错愕，目光在阿凌和小草身上来回扫视，脚步下意识地加快，几乎是几步就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满是不解——这地方明明不是他们该来的，怎么会突然撞见这两个身影？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又追问了一遍，语气里添了几分急切，视线不自觉地往两人身后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希长和望轻呢？他们没跟你们在一起吗？”
话里的担忧藏不住，显然是觉得这两个女孩子单独出现在这里太过反常，下意识就联想到了本该照看他们的人。
他站定在两人面前时，呼吸都比平时快了些，显然是又惊又急，等着一个解释。
阿凌的手指先是微微一颤，那把还沾着些微黏液的短刀才“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绷的肩膀猛地垮下来，后背几乎要贴着身后的岩壁才能站稳。
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她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刚才握着刀的手还在轻轻发抖。
“我们……我们被那些傀儡追得散了架。”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惶，还有点抑制不住的哽咽。
“跑着跑着就跟希长他们走岔了，刚才、刚才还撞见一条大蜈蚣——足有胳膊那么粗，爬起来沙沙响，好多脚在地上划……”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像是那骇人的景象还在眼前。
“我和小草躲在石头后面大气不敢出，它就在旁边盘了好一会儿才走……吓死了，真的吓死了……”
尾音几乎要被急促的呼吸吞掉，眼里还残留着后怕的水光。
小草一直把脸埋在膝盖里，直到听见阿凌放下刀的声响，又断断续续听完他的话，才敢慢慢抬起头。
她的眼睛早就哭得红肿，像两只浸了水的桃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人。
当看清来人是洛离时，那点强撑着的镇定彻底崩了。
“洛离……”她只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下一秒，积攒了许久的恐惧和委屈就像决了堤的水，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下来，砸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咬着嘴唇想忍住哭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眼泪糊了满脸，连带着鼻尖都哭得通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终于见到能依靠的人，再也撑不住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阿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眉峰像是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和探究。
他没有先安抚两个女孩子，而是下意识地侧身往她们身后的黑暗里望了望，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微微泛白。
“蜈蚣？”他沉声重复了一遍，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散落的碎石和湿漉漉的岩壁，像是在搜寻什么痕迹。
“什么样的？多大？颜色？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问话时，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显然是在快速判断那东西的危险性。
视线重新落回阿凌和小草身上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催促，显然是想尽快掌握更多信息。
毕竟在这种地方撞见不明生物，多一分了解就多一分胜算。
阿凌还在不住地喘气，听到阿野的追问，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因为刚才的惊吓还在发颤，却努力张开比划着：“是黑的！硬壳黑得发亮，油乎乎的，看着就……就渗人。”
她往左侧的阴影处偏了偏头，声音里带着余悸：“长！至少有这么长——”
说着，她把胳膊尽量伸直，从胸口一直比划到膝盖，“浑身都是脚，动起来的时候‘唰唰’响，快得吓人，跟一阵风似的就从那边腐叶堆里窜出来了。”
她的目光扫过不远处那堆腐烂发黑的落叶，喉结动了动，像是又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叶子被它碾得簌簌往下掉，我甚至能看见它头上那对钩子似的须子……还好它没往我们这边来，不然……”
话没说完，她就打了个寒噤，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洛离的脸色忽然一沉，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异样，几乎是瞬间抬手按住了阿野的胳膊。
他的指尖用力，带着不容分说的力道，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飞快地朝阿野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紧接着，他自己微微侧过身，一只手还保持着按在阿野胳膊上的姿势，另一只手悄然抬起，指尖虚虚地抵在唇边，整个身子都绷紧了，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兽，全神贯注地侧耳细听。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只有大家们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洛离的眉头越皱越紧，耳朵几乎要贴向地面，过了片刻，才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对众人说：“你们听。”
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莫名的穿透力，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跟着他竖起耳朵，试图从寂静中捕捉到那被他察觉的异常声响。
那阵声音起初轻得像风吹过枯叶，细听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窸窣、窸窣”。
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腐叶和泥土上刮擦，密密麻麻地从刚才阿凌说的腐叶堆方向传来，且越来越近。
阿野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就猛地侧身，右手闪电般拉开背上的长弓，左手精准地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咔”地一声搭在弦上，弓身瞬间拉成满月。
箭头泛着冷光，稳稳对准声音传来的黑暗处，手臂肌肉贲张，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躲到石头后面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死死锁着前方的阴影，连眼角的余光都在催促着阿凌和小草。
话音未落，那“窸窣”声已经近在咫尺，仿佛能感觉到无数细碎的东西正在地面上快速蔓延，空气里似乎都飘来了一股潮湿的腥气。
几人刚猫着腰缩到那块一人多高的巨石后，后背还没完全贴稳冰冷的石面，就听见前方灌木丛里传来“哗啦”一阵响动。
那条大蜈蚣正从枝桠间爬出来，这一次看得格外真切。
它那油亮的黑壳上沾着几片碎叶和湿泥，阳光透过枝叶缝隙落在上面，泛着诡异的光泽。
头部比刚才阿凌描述的还要狰狞，两根细长的触须微微晃动着，像是在精准地捕捉空气中的气息，每动一下，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滞涩感。
它足有手臂粗细的身体在地面上蜿蜒爬行，数不清的细足密密麻麻地交替挪动，在腐叶堆上刮出“沙沙”的声响，所过之处，枯叶被碾得粉碎。
明显能看出，它正循着某种气味，不紧不慢地朝着巨石这边爬来，阴影随着它的移动一点点漫过来，压得人心里发紧。
洛离的手指死死攥着剑柄，指腹深深嵌进粗糙的木鞘纹理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巨石外那条缓缓爬行的蜈蚣，眉头拧成了死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压抑的凝重：“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话音刚落，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审视：“寻常蜈蚣哪有这般体量？你看它那甲壳，硬得能反光，触须动起来跟有灵性似的——分明是受过豢养的毒物。”
他的目光扫过蜈蚣爬过的地面，那里的腐叶像是被强酸浸过般微微发黑，“而且带着股异香，怕是甲壳里还藏着别的门道。”
说话间，他悄悄将剑身抽出寸许，寒光在石后一闪而逝，显然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阿野的手猛地松开弓弦，那支淬了锐气的羽箭带着破空的“嗖”声直射出去，角度刁钻，不偏不倚正中蜈蚣的头部。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箭尖撞上蜈蚣那黑亮的甲壳，竟像打在铁板上一般，只擦出几点细碎的火花，连一道浅痕都没留下，便“哐当”掉落在地。
那蜈蚣显然被这一击激怒了，原本缓慢爬行的动作骤然一变，头部微微抬起，发出尖锐的“嘶嘶”声，像是某种警告。
紧接着，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弓，数不清的细足在地面上快速交替，速度竟比刚才快了数倍，带着一股腥风，直直朝着巨石这边冲来，爬行的“沙沙”声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
阿野看着那支被弹飞的箭，瞳孔猛地一缩，低骂了一声：“不好，这壳硬得邪门！”
话音未落，他已经腾出左手，以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从箭囊里又抽出一支箭，“咔”地搭在弦上，长弓再次拉成满月，箭头死死锁定蜈蚣的动向。
“洛离！它甲壳再硬，肚子底下总有软处！砍它的肚子！”他吼出这话时，右手的弓弦已经开始震颤，显然随时准备射出第二箭，试图用攻击吸引蜈蚣的注意，为洛离争取机会。
此时蜈蚣离巨石已不足丈远，那“嘶嘶”声几乎要刺破耳膜，阿野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蜈蚣腹部那片相对柔软、颜色略浅的区域，显然是在为洛离标记攻击点。
“好！”洛离低喝一声，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身形掠起的瞬间，他手中长剑“噌”地出鞘，寒光在昏暗的林间骤然亮起，像一道劈开夜幕的闪电。
他算准了蜈蚣爬行的轨迹，脚尖在湿滑的腐叶上轻轻一点，借力旋身，手腕翻转间，剑锋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不偏不倚地劈向蜈蚣腹部那片颜色略浅、甲壳明显薄弱的区域。
“噗嗤”一声闷响，利刃入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蜈蚣吃痛，庞大的身躯猛地弓起，像一根被骤然攥紧的黑绳，数不清的细足疯狂地拍打地面，掀起一阵混着腐叶的腥风。
紧接着，一股浓稠的黑色汁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得周围地面一片狼藉，那股腥臭气比之前浓烈了数倍，熏得人几欲作呕。
它蜷缩着扭动，发出的“嘶嘶”声里充满了痛苦和暴怒，尾部甚至不受控制地狠狠砸向旁边的树干，震得枝叶簌簌落下。
就在蜈蚣痛苦扭动、腥臭汁液弥漫的当口，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带着明显的焦急和喘息：“阿姐？小草？你们在哪？！”
那是希长的声音，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影和风声传过来，有些模糊，却足够清晰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
能听出他似乎在奔跑，声音随着脚步起伏，时而被茂密的枝叶挡住，时而又陡然清晰几分，像是在循着什么踪迹搜寻，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担忧。
这声呼喊像一颗石子投进紧绷的局面里，让正与蜈蚣对峙的洛离和阿野都下意识地顿了顿，连缩在石后的阿凌和小草也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急切。
阿凌原本还紧绷着神经盯着那条扭动的蜈蚣，听见希长声音的瞬间，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里骤然点亮的星火。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前冲了半步，完全忘了眼前的危险，扯着嗓子就喊：“希长！我们在这儿！在这里！”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还带着刚才哭过的沙哑，却喊得又急又响，生怕对方听不见。
喊完她还嫌不够，又抬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力挥了挥，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小草的胳膊，脸上又是哭又是笑，眼里的恐惧被重逢的喜悦冲散了大半，连带着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们在巨石后面！快来！”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见“哗啦哗啦”拨开枝叶的声响由远及近。
希长和望轻一前一后从树丛里冲了出来，两人额头上都挂着汗，衣襟被树枝勾得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急跑过来的。
可当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焦急瞬间凝固成错愕。
那条还在地上痛苦扭动的巨大蜈蚣，满地腥臭的黑色汁液，还有手持武器、神色紧绷的洛离和阿野，让两人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忘了说话。
望轻最先回过神，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狼狈的阿凌和小草，随即落在洛离和阿野身上，眼睛微微睁大，语气里满是意外：“你们……你们也在这里？”
声音里带着跑后的喘息，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