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益州戎州至南诏的两条驰道动工,鸿胪寺、御史台、工部闲暇的官员,都被魏叔玉弄去监察修路。
如此一来,御史台里的官员少了一大半。
这天下午。
李义府正窝在小酒馆喝着闷酒,被公主府的司马找上门。
赵丰看着消沉的李义府,语气有些冰冷:
“李御史,驸马爷找你,赶紧收拾一下吧。”
“什么??”
李义府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旋即他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赵司马等一下,卑职马上就好。”
李义府也顾不上那么多,找酒馆掌柜要来水盆与汗巾,随意弄了下便随着赵丰离开。
“赵司马,驸马爷找卑职,有何要事??”
李义府心里有个猜测,虽然心中有所不甘,但总比没机会强不少。
很快,魏叔玉在胡玉楼顶楼厢房内,见到被带过来的李义府。
“卑职见过驸马爷。”
“起来吧,入座。”
在魏叔玉的示意下,李义府只得陪他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
魏叔玉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樽:“义府啊,本驸马最近被人弹劾,你有些失职啊。”
“啊这…”李义府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知道为啥没让你外出公干嘛,就是希望你能替本驸马,解决来自朝廷的一些麻烦。可惜你…太让本驸马失望。”
李义府心中一阵气恼,他连忙站起身:“驸马爷再给个机会,卑职保证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魏叔玉摆摆手,“你保证不了,不过倒是能减少许多。”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他,“明日早朝好好表现,务必替本驸马好好杀鸡儆猴一番!”
李义府简单翻阅几下,惊得他下巴都快瞪出来。
天啦!
驸马爷提供的讯息,实在太劲爆了吧。
“驸马爷,要不将他们全部??”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魏叔玉淡淡扫他一眼,“从中挑个出来就行,不必赶尽杀绝。”
“为啥??”李义府眼里满是不解。
“回去慢慢想,想得通就是宰相之资,想不通御史大夫顶天了。”
李义府怀揣着那叠重若千钧的纸张,满头思绪回到偏僻里坊的狭宅院落。
一夜未眠,烛火燃尽又续。
他反复咀嚼着魏叔玉的话,翻看那些足以让朝堂震动的罪证。
天光微亮时,他眼中虽布满血丝,却闪烁着亢奋与狠厉的光芒。
李义府似乎有些明白,魏驸马为何只让他挑一个。
【杀一儆百,余者震慑。若连根拔起,反成众矢之的,此乃…制衡之道?】
他不敢确定。但驸马爷吩咐他所做的事,是他李义府唯一能抓住的青云梯。
翌日,太极宫,含元殿。
百官肃立,气氛凝重。
龙椅上的李世民面色平静,但熟悉他的近臣都能从微微抿起的嘴角,看到隐而不发的雷霆。
几位回京过年的皇子,鄂王李泰、齐王李恪、晋王李治,皆垂首立前列,只是他们的神情各异。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高重尖细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
话音刚落,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
一王姓官员声音洪亮,“臣弹劾驸马都尉魏叔玉,借督办军需、修筑驰道之名,行结党营私、收买民心之实!
其位于昭国坊所设作坊,聚拢流民妇孺,施以粥饭假仁假义。更欲教导童蒙,其心叵测!
长安百姓只知公主府之德,不知陛下天恩,此乃大不韪。
且坊间传闻工坊内,男女混杂有伤风化,恐秽乱宫闱清誉!请陛下明察,严惩魏叔玉,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几名御史和给事中,纷纷出列附议。
他们的言辞激烈,仿佛魏叔玉已成国朝巨蠹。
站在武将勋贵队列的魏叔玉,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他们弹劾的是别人。
李世民面无表情,目光扫过魏叔玉,又看向那几个出列的言官,最后落在李泰和李恪身上。
“玉儿,众卿所言,你有何辩解?”
魏叔玉不慌不忙地出列:“回陛下,诸位同僚所言,臣…不甚明白。”
“哼!巧言令色!”
王姓官员冷哼,“你公主府所作所为,长安人尽皆知,还敢狡辩?”
魏叔玉抬头,脸上带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王大人所言‘收买民心’,臣实在惶恐。陛下命臣筹措东征军需,制作保暖衣物,时间紧、任务重。
昭国坊工坊招募女工,乃是为完成陛下交办的差事。女工劳作辛苦,臣提供些餐食,只为让她们有力气干活。
早日完成军备,此乃为陛下分忧、为东征助力,何来‘收买’一说?
至于孩童,其母在工坊劳作,无人看管。设稚子园暂为照料,请嬷嬷讲些故事,免去女工后顾之忧。
若此为‘收买民心’,莫非让妇孺饿着肚子、让孩童流落街头,才算是忠君爱国、不负圣恩?”
王姓官员一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强词夺理!那你为何不以朝廷,或陛下名义行事?”
魏叔玉忽然笑了,看向龙椅上的李世民:
“陛下,此事…臣或许有欠考虑,只因工坊是长乐公主的主意。
公主殿下见民生艰难,于心不忍,拿出她的脂粉钱办稚子园。
想着为朝廷、为父皇分忧,也为长安贫苦妇人寻条活路。
公主仁善,叮嘱臣低调行事,莫要张扬恐惹非议。
却不想…竟被误解至此。是臣思虑不周,未能及早禀明陛下,一切皆是长乐公主之意。
臣,不过是从旁协助!”
“你...你......”王姓官员气得吐血。
狗,实在是太狗了。
魏叔玉一番话,直接将问题推到长乐身上。
一个怀着身孕,心怀慈悲的嫡长公主形象,跃然眼前。
弹劾公主?
谁有这个胆子?
更何况长乐深得帝后宠爱,弹劾她与直接打皇帝的脸何异!
大殿内顿时一片寂静。许多原本准备跟着踩一脚的官员,都缩了回去。
李世民的眼神也微微一动,看向魏叔玉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复杂。
就在此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陛下,臣亦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熬了一夜、眼带血丝的李义府。
他手持笏板出列躬身,语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讲。”李世民淡淡道。
李义府目光如刀,猛地射向跳得最欢的王姓官员。
“臣,弹劾王寨,他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贪赃枉法欺君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