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哩呜哩呜哩——”
昏沉暗幕下,红蓝警戒灯交错闪烁,散发出不祥的光晕。
救护车内,价值昂贵的仪器发出一阵阵令人烦躁的闷鸣声。
“患者临近心口一公分处,发生大出血,情况非常危急,快准备肾上腺素!”急救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紧张和急迫。
“不好了!主任,患者的生命体征正在持续下降!”护士焦急地喊道,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滚落。
救护舱内,气氛异常凝重。
浑身是血的年轻男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上,青筋凸起,仿佛要随时爆裂开来般。
随着AEd的功率加到最大,每一次电击都让男人的身体剧烈颤动一下。
段忧铭虚虚的睁着眼,浅眸失焦,他的面前是一片虚无缥缈若隐若现的白雾。
一道尖锐的哨声划破云霄,年轻男人的身体重重落下,一切因果再度归于平静。
身体上火辣辣的刺痛感在那一瞬间如潮水般散去,段忧铭呆呆的站在原地,微垂着头。
脚下的道路不断延伸,直至望不见的远方。
手腕处突然传来明显的灼烧感,一道虚无的红丝,自手腕处连接着远方。
段忧铭一愣,凭着本能,下意识抬步走去。
眼前乳白色的迷雾随着段忧铭的动作逐步退散,段忧铭攥紧手里的红丝突然大步向前冲去。
道路的尽头,一道身影安静的站在那里。
红丝的尽头是世界尽头中背身的他。
段忧铭微微喘了一口气,亮起眼睛:“黎醉!”
那人转过身,手里的红丝不知何时被对方灵活修长的手指缠绕成最常见的翻花绳样式。
黎醉歪了歪头,微微抬起手。
手腕处传来催促一般的牵扯感。
段忧铭下意识整理衣领,像初见喜欢之人的毛头小子般,毛头大步跑到黎醉面前。
“黎醉!你怎么在这里,这是……?”
段忧铭低下头,疑惑的指了指黎醉手里复杂的花绳。
黎醉不答,依旧用那双如深潭般无机质的黑眸静静端详着对方,下一秒,再次抬起手。
周遭的光线不知何时暗淡下去,只剩下缠绕在黎醉手掌中的红丝泛着微光,照亮二人的面庞。
朦胧间,段忧铭轻轻抓住黎醉冰凉僵硬的双手,慢慢没了笑意,他小声道:“你要走了吗?”
黎醉依旧静静看着他,不发一言。
段忧铭突然收回手,猛的向后退去,哑声道:“算了吧,我不想你走,就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可以。”
黎醉缓慢摇头,终于开了口:“段忧铭,相信我吗?”
段忧铭堪称平静反问:“相信你,然后看着你死亡吗?。”
黎醉轻叹一口气,身体开始逐渐变得虚无,即将消逝,他凑上去,熟练的在段忧铭唇上落下一吻:“我爱你,所以选择你亲手杀掉我,不要害怕,我说过,我的眼睛永远注视着你。”
段忧铭垂下眼,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接过黎醉手中的花绳。
花绳随着段忧铭的动作,在空中分裂崩塌。
“噗嗤——”
鲜血喷溅了满脸。
段忧铭呆呆的伸出手,接过对方无力瘫软下去的尸体。
鼻腔内回荡着熟悉的血腥味,段忧铭跪在地上,麻木的将无头失身搂入怀中,疲惫的闭上眼。
早已平直的心脏电图突然奇迹般颤抖起来,发出嘹亮的呐喊。
“太好了!救回来了!救回来了!”整个救护车的人员发出劫后余生的低叹。
段忧铭缓缓睁开混沌的双眼,盯着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
是啊……他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剥夺。
识海昏昏沉沉,短暂苏醒几秒,段忧铭再度闭上双眼,落入意识的深渊。
“……”
三天后——
多年来打下的好习惯终于在此刻终于发挥作用。
安静空旷的病房内,精密仪器突然发出急躁的声响,段忧铭猛的撑开厚重的眼皮,呼吸微弱起伏。
随着这位大少爷的苏醒,整个国际医院瞬间陷入忙碌之中。
段忧铭现在还不能下床,顶多蹦出些含糊不清的字。
直到第四天,段忧铭才勉强可以坐起身,说出一点长句子。
赫原头上绑着纱布,一把将门重重关上,然后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蹦到段忧铭房间,幸灾乐祸的挑挑眉:“都说了让你别这么浪,这下好了吧,玩儿脱了。”
段忧铭压根懒得理她,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赫原也不在意,随手拖过来一把凳子,大咧咧坐在椅子上。
段忧铭垂眼,盯着白床单:“李烁呢?”
赫原手不老实的摸摸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纱布:“还好,东西没坏,里面的文件还有音频都被李烁交给最上层,吴舒现在已经被带走调查,套出埋藏于国际组织里的暗线,只是时间问题。”
“但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段忧铭出声打断。
段忧铭撑着床头,掀开被子,作势就要下床:“等不了了,现在耽搁一秒,风险越大。”
赫原老神在在翘起二郎腿:“你看你现在这样?能干什么?如果不是晶能体内的残余力量还储存于体内,四天时间,你根本不可能恢复成现在这样,你知道刀口离你的心脏有多近吗?只差一公分,段忧铭,只差那一公分你就要和这个时间Say goodbay!。”
段忧铭穿着病号服,一把抓起衣架上的黑灰色风衣,套在身上:“我知道,赫原,别无它法,我不只是为了黎醉,还有那些卧底在A组织里的同事,被A组织残害的数以万千的亡魂,我既然答应了带他们回家,就一定会遵守下去。”
段忧铭背对着身,神色不明:“现在出了这档子事,A组织肯定不太平,必须早点把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才能挽救更多无辜生命,赫原,你帮帮我,我要出院,我还不能现在就倒下!”
房门被一把推开,蒙磁一身正装,大步踏进房门:“怎么?死里逃生后心大到觉得自己又行了?”
段忧铭皱起眉,大步上前:“蒙磁!不能再拖了!”
蒙磁抬手,一把挡住段忧铭,那双锐利如孤狼般的眼睛正视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听好了,小兔崽子们,你们现在给我安心养病,剩下的事让我们这群“老东西”来处理,我们还没丧良心到奴役小孩!在你们两个把伤养好之前,哪都不许去!”
段忧铭咬了咬后槽牙,突然大力推开蒙磁,拔脚就朝着门口走去。
蒙磁眼神一冷,突然抬起手,一把钳制住段忧铭:“小子,我说了,让你安心待着!”
段忧铭脸色黑的仿佛能滴出水来,猛的抬起手,动作弧度巨大,隐约牵动伤口,心口处顿时涌现出大片红意。
“我让你别拦着我!”
蒙磁的资历到底比段忧铭这个小年轻好了太多,再加上段忧铭此刻旧伤未愈,竟真的被蒙磁手中的药剂扎了个正着。
药效很快上头,段忧铭踉跄一步,从喉间挤出一句扭曲点话:“干你大爷……蒙磁。”
蒙磁一把提溜起段忧铭的衣领,把人轻轻安置在床上,看着旁边面色捉摸不定的女人,头疼的轻啧一声。
赫原皱起眉,拦住准备离开的蒙磁,正色道:“蒙磁,你真的相信国际组织那些高层的人吗?”
蒙磁捋了捋胡须,冷笑一声:“信那群王八蛋?我怕是有八条命都不够用!”
“那你……”赫原神色阴郁:“想怎么样?”
蒙磁身手,拍拍女孩瘦削的肩膀:“哪怕是拼上这条老命,我们都不会再让国家受到威胁,请帮我转告赫溪,段忧铭身上背负的因果由我们人类共同分担。”
赫原呼吸一滞,她静静站在原地,那双不见底的黑眸难得愣怔,她喃喃道:“人类……真的很复杂。”
蒙磁垂下眼:“千年之事,是人类欠的你,你放心,不管是你还是赫溪,人类都会给出你们一个完美的交代,当年之事,参与者一个都逃不了。”
赫原后退几步,低垂着头,闷声开口:“神只不会撤去誓言,平摊因果,为了这些虚无缥缈之事,值得吗?”
蒙磁伸出手,轻轻摩挲着肩上的勋章,抬起眸,郑重道:“责任之所在,值得!”
“这不是虚无缥缈,这是人类历史中必然之事,我们只会胜利,迎接黎明!”
赫原忍不住追问:“你们既然认定自己会成功,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事,平摊段忧铭身上的因果?”
蒙磁欣慰的弯起眸子,将肩上一颗闪亮秀星取下递给赫原,拍了拍女孩坚实的臂膀,转身大步离开。
赫原站在原地,缓慢攥紧手中的秀星,感受着手心中的痛意,黑眸中的情绪翻涌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