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探查所里便已经有了队伍交接的窸窸窣窣声。
黎醉缓慢睁开眼,对上洁白一片的天花板。
黎醉坐起身,慢腾腾环顾四周。
过了一会,紧闭的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
黎醉小腿倒腾,哒哒哒的跑出房间,然后被面前突兀的一双长腿挡住去了。
“嗯……?”
椰七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着地上的小包子,低下身。
“呦?哪来的小崽子?”
黎醉抬起头。
那是个很高的女人,一头黑发利落扎起,黑色防水冲锋衣勾勒出对方充满力量感的身体。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椰七的视线触碰到黎醉侧脸上的痕迹时微微一顿,她侧过头,神色不明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人,心下顿时了然。
顾及着身上都是脏污,椰七没硬抱。
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拿着棍,在黎面前一晃:“小孩,吃不吃?”
黎醉收回视线,抬脚想要离开,后颈又被人突然提溜起来。
椰七眯了眯眸子,嗤笑一声:“小孩,遇到大人要懂礼貌,知道吗?”
黎醉重新将视线移到面前人身上,黑眸划过一抹暗光。
“椰七。”
大战一触即发之时,叶误擦着手里的长刀大步走过来,
椰七嘴角向下撇了撇,弯腰,把人放下,又把手里的棒棒糖强硬的塞到黎醉手里,面色不善的盯着走过来的人,不轻不重的开口:“怎么?你儿子?”
叶误一脸平静:“你生?”
椰七:“。”
椰七摆摆手:“滚一边去,这是段忧铭带回来的?”
“嗯。”
椰七直起身,应了一声:“随便吧,这种东西,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回去睡觉了。”
“等等。”
手腕被一把捉住,叶误摘下鼻梁上的眼镜,露出姣好的眉眼:“过几天,两基地会头,段忧铭会带着他潜入,在此之间,我们要在外面打配合。”
这已经不是暗示,算明示。
椰七吊儿郎当的转过身,眨眨眼:“胆子真大。”
叶误单手拆开一包糖豆,强硬的塞进椰七嘴里,冷声道:“别废话,帮不帮?”
“……”
淮水街——
一道暗光划破天际,照亮那一小片的景象。
游荡在四周的异种被这异动吸引了神智,嘶吼着向着远方袭去。
街道上顿时变得空空落落。
段忧铭悄无声息隐藏在黑暗中,怀里紧紧抱着黎醉。
午时的太阳降到最低,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正是暮夏时节,风向不流动,每次呼吸,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重的,尸体腐败的臭味。
所幸,这群人没让段忧铭等太久。
一声闷响,接着是阵阵嘈杂。
段忧铭微微探出头。
外形低调的越野车静静停泊在路边,似乎是在观察什么。
十分钟后,车门被打开,探出一道修长笔直的双腿。
“席叔,请。”
于怀文质彬彬的拉开车门,扶着副驾驶上的人慢慢下车。
段忧铭悄无声息给手枪上膛,屏住呼吸。
黎醉伏在段忧铭肩膀上,手里把玩儿着段忧铭那半长不长的发丝。
席锝背着手,拄着拐杖,轻轻点头:“是啊,很久没见了,上一次和你父亲见面,还是在末日之前。”
“令尊身体还好吗?”
于怀垂下眼睫,温声道:“家父身体健朗,现在还时常牵挂着席叔。”
席锝咳嗽几声:“行了,你也别打趣我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快不行了,能把东西交给你们,我也安心。”
席锝佝偻着背,从驾驶室里拿出个小皮箱,慢吞吞的从里面掏出一瓶透明药剂。
就是现在!
段忧铭架好枪,正要扣动扳机时,黎醉却突然捂住他的双眼。
段忧铭动作一顿,就见黎醉又轻轻弹了弹他的脑门。
被情绪盈满的思维短暂上线,段忧铭皱着眉收起枪。
为什么这种重要交易只有席锝和于怀两个人?
为什么要选在外面交易?
又为什么要寒暄那么久?
那些不合理的层面一一浮现在眼前,惊起一阵寒意。
段忧铭抬起头和坐在肩上的黎醉对视一眼,悄无声息退到掩体之后。
于怀慢条斯理的收回余光,对着席锝充满歉意的笑了笑:“抱歉,这种交易,总要警惕一点。”
下一秒,四周凭空出现数道人影。
席锝身体突然僵住,后脑被硬物抵住。
于堂单手握着枪,嘴里嚼着口香糖冷声开口:“席先生,你心不诚。”
席锝蓦地沉下脸,看向旁边笑盈盈的于怀:“你什么意思?”
于怀摆摆手,示意于堂放下手枪:“舍妹性子有点急,还请席叔别介意。”
席锝冷哼一声:“我这要是敢介意的话,岂不是下一秒就要头身分离?”
“怎么会?”于怀叹口气:“家父教导我,做大事,总是要谨慎一些,我听说,你们雨花基地几周前派出去的救援队再次全军覆没了?”
席锝铁青着一张脸:“你想说什么?”
“我没找到那几人的尸体。”于怀的脸上带着探究:“他们真的死了?”
席锝抬眼,那双阴鸷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几人:“我把他们派去A区,人造异种体的领域,恐怕早就被吃了。”
段忧铭靠在掩体后,轻轻点了点耳麦,将所有话录入其中。
于怀摊手:“那异种呢?”
“逃了。”席锝捋了下胡子:“只是低阶人造异种而已,构不成威胁。”
“是么?”于怀轻叹口气:“到现在,席叔都不肯说一句实话是吗?”
周遭的保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中央的老者。
于堂嘴里嚼着口香糖,坐在树上,事不关己的眺望远方。
“变异药剂出自我手,席叔觉得,他的分化等级我会不清楚吗?”
“你都知道这些,还敢这么做?末日之下,英雄就是人们的信仰,你以为他们知道真相后,就会粉饰太平过去吗!”席锝大怒。
“那又怎样?”于怀依旧风度翩翩,在这末日之下,也能看出他日子过得还不错。
“英雄又怎么了?不也一样死了?死后再做一次贡献又怎么了?”
段忧铭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咬住牙,胸膛剧烈起伏。
黎醉拍拍对方的脑袋,示意赶紧冷静下来。
“那不是贡献!是赤裸裸的侮辱!”席锝咆哮道。
空气静默片刻,于怀噗嗤笑出声:“席叔,你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我?别忘了,当年的事也有你的一分力,不然他还不能死那么早呢。”
关节发出一声细微的脆响,隐没在话语中,无人发现。
段忧铭紧紧抱住黎醉,恶狠狠咬破舌尖,以此强行维持住清醒。
席锝脸色唰的一下颓然下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