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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裹着雪粒子呼啸而过,大雪漫天肆意飘落,将山路严严实实地覆盖。马蹄踏过积雪时,溅起的雪沫子“噗噗”地打在马腿上。

李世民稳稳勒住胯下的名驹特勒骠的缰绳,缓缓放缓马速,玄色披风被风高高掀起一角,甲胄上凝结的白霜在雪光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却丝毫没掩住他眼底那一抹轻松。

他抬眼望向前方矗立在山坳里的张壁古堡,那古堡在风雪的笼罩下,有些朦胧。目光随后扫过身后几辆跟在轻骑后的马车上,不禁开口道:“这古堡藏在山坳里,风雪一裹,倒真有几分隐秘,刘武周选在此处囤粮,倒不算蠢。”

身后,杜如晦拢着披风,催马上前,指尖有节奏地叩了叩马鞍,笑着接话:“正是这隐秘性,才让他敢把粮草辎重放在这儿。只是他大概没料到,介休城会那么快易手,也不知古堡内究竟藏有多少粮草?”

一旁的李道宗也微微颔首,手紧紧按在腰间佩剑上,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依我看,他不仅是囤粮屯兵,说不定还想借这古堡的隐蔽,往后若战局不利,也好有个退路。”

两人身后,两百轻骑列成整齐有序的队伍,战马喷着白汽,马蹄踏在积雪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却没有半分嘈杂之声,跟着队伍的几辆马车稳稳前行,不难看出这是一支常年征战的精锐之师。

李世民微微抬手,身后队伍当即整齐停下,他目光坚定地望着古堡,语气轻松却又带着几分自若说道:“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今日咱们先敲开这堡门,看看里面藏的究竟是粮是兵,还是别的心思……”

话音还没落地,自古堡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厉喝声,寒风将声音清晰地送得老远:“底下的人听着!来者是哪路人马?可有刘大王的令牌?若拿不出令牌,休想靠近古堡半步!”

话音刚落,李世民身后的李道宗已迅速催马上前半步,声线锐利如刀般回应:“堡内守军听着!如今刘武周主力已溃逃撤离介休,你们若识相,便打开堡门投降,可保性命无忧,若执意顽抗,这古堡今日便要被踏平!”

古堡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连寒风卷着雪粒撞在城墙上发出的“簌簌”声响都格外清晰了几分好城垛后原本隐约可见的人影瞬间没了动静,方才喊话的守军也再没敢出声应答。

李世民见古堡内没了动静,料想守军已有动摇,嘴角微微上扬,抬手对身后亲卫示意:“你们率兵往前几步在堡门前列阵等候,若他们识趣开门,便先守住入口,莫要惊扰内里。”

亲卫领命,领着三十多轻骑催马踏着积雪缓缓上前,刚走到离堡门不足五十步的地方,却听得古堡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咔咔”的机括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飞蝗般自古堡内迅猛射出,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扑而来!

一时间,三十多轻骑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打了个措手不及,面对如此密集的箭雨竟无半分格挡之力。

前排几匹战马当场中箭,发出凄厉的嘶鸣声后轰然倒地,战马上的骑士毫无防备地摔落在积雪里,转瞬便被后续箭矢无情穿透甲胄。

后排骑士想勒马后退,却被混乱的马群裹挟,不少人直接被同伴受惊的马撞倒,紧接着便被箭雨无情覆盖。

短短片刻,雪地上已溅满了殷红的鲜血,三十多轻骑死伤过半,连李世民身边派去的两名亲卫也倒在血泊之中,箭羽深深插在胸口以及脖颈处,显然已是回天乏术了。

不少箭矢擦着李世民的战马特勒骠飞速掠过,箭羽带起的寒风如利刃般扫过马身,惊得战马人立而起、连连后退。

李世民一手死死攥住缰绳,拼尽全力稳住身形,一手迅速抽出腰间佩剑,挥剑奋力格挡飞来的流矢,剑刃与箭杆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叮”脆响。

待堪堪避开箭雨,他的脸色已沉如寒冰,方才眼底的轻松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怒火与杀意。

他抬手将佩剑直指古堡方向,声音里满是怒火与杀意,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尔等竟敢伤及我亲卫,还敢对本王动箭!今日定要踏平此堡,让你们为这愚蠢的鲁莽,付出血的代价!”

风雪里骤然又传来“咻咻”声,是守城的弓弩接连发射,尖锐的破空声穿透雪幕,箭簇裹着雪沫子,带着彻骨的寒意直扑李世民一行人。

守城的弓弩本就是机括发力,箭速快、力道足,此刻又添了王魁此前的报复之令,全力发射,巨大的箭矢接连自古堡城墙上呼啸射出,李世民身后的轻骑本就轻装无盾,一时间避无可避,不少人应声中箭,惨叫着摔落马下,短短片刻便已伤亡惨重,队伍陷入一片混乱。

李道宗见此情形,心头猛地一紧,连忙催马冲到李世民身侧,一把拉住李世民的马缰,声音带着急切:“秦王!此处危险,快些随我后撤,避开锋芒!”

李世民被李道宗拉着迅速后撤,目光却仍死死盯着古堡城墙,佩剑还在手中紧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剑柄捏碎。

待退到弓弩射程之外,李世民猛地勒住特勒骠的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

他转头扫过身后,原本两百人的轻骑队伍,此刻只剩八十余人,不少人还捂着流血的伤口,甲胄上插着箭矢,狼狈不堪。

更有不少撤退不及的骑士没了战马,瘫坐在积雪里,有的捂着伤处低声哀嚎,声音中满是苦痛,有的则望着同伴的尸体,眼神里俱是悲愤,要知道这可是他仅剩的精锐轻骑,平日可是颇为看重。

他强压下眼底的怒火,对着残存的轻骑沉声喝令:“传我将令!剩下的人分作两队,一队速去后方车马处,把弓箭备上,另一队随我在此列阵,守住阵脚!待弓箭送到,咱们便集中攻势压制城上,我倒要看看,这古堡里的箭,究竟能射多久!”

杜如晦的蹼帽不知何时被流矢扫落,散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额角,显得有些狼狈。他顾不上整理仪容,催马快步来到李世民身侧,目光紧锁着古堡高耸的城墙,城上箭影仍未停歇,偶尔还能瞥见守军调整弩机的身影。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声音带着几分着急:“殿下,轻骑本就为奔袭冲杀而来,不善攻城,如今又折损大半,若再硬拼,只会徒增伤亡。不如让末将即刻前往介休城内,召集步兵与攻城器械,待兵力、器械齐聚,再合力攻堡也不迟………”

…………………………

而此时古堡之内,王魁仍带着几分酒劲,脚步虚浮地在白队正的搀扶下,才堪堪从角楼来到垛口边。

他探着身子小心地往下望,见李世民一行人仓促后撤,脸上当即露出几分狂傲的笑意,抬手用力拍了拍垛口,对着身后守军喊道:“如何!本校尉可曾有胡说?这群贼子就是不经打!再给我全力射,把他们射得再也不敢靠近!”

白队正扶着他的胳膊,眉头却紧紧拧得像麻花一般,低声劝道:“校尉,咱们的箭支本就不多,再这么齐射,后续怕是………”

“怕什么!”王魁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因酒意与怒意变得通红,怒吼道:“他们今日带着骑兵马车过来,不正是为了我等那点过冬的粮草,既然不给咱留活路,咱们还能手软不成?今日要么把他们射退,要么咱们跟他们拼了!谁要是敢胆怯溃逃,我先斩了谁!”

说着,他一把抓过身旁守军手里的弩箭,亲自往弩机上填,可手抖得厉害,试了两次才勉强上好。

守军们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瞥了眼城外风雪中渐渐稳住阵脚的轻骑,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半拍,眼底悄悄浮起一丝慌乱,谁都知道,箭矢总有射完的时候,而城外的人,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退走。

王魁虽说嘴里喊得凶狠,眼神也时不时瞟向城外严阵以待的队伍,瞥见城墙上少了一半的箭支,以及手下守军慌乱的神色,酒气也散了几分,扶着垛口的手也悄悄加了力道。

“等箭支耗尽,咱们就从堡中的暗道走!那暗道里囤了些粮食,就算外面被围,也足够咱们撑上一阵,总能等到刘大王派人来救!”

白队正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先前一直揪着心,就怕王魁被酒劲和怒火冲昏理智,逼着手下弟兄们死磕到底,可眼下堡里箭快射完了,人手也不足,就算真死守,最后能不能等到刘大王的援军,还得两说。

如今知晓王魁心里早有后退的打算,不必让弟兄们白白送命,他脸上的凝重终于淡了几分,一直紧绷的肩膀也不自觉地垮了些,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