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走,趴着作甚?”胡仵作回过头便就瞧见宁宛畏畏缩缩的在门边探头探脑的不知在瞧什么。
听见胡仵作的声音,宁宛回过头来,挤眉弄眼的,“这不是给您老望风呐。”
“贫嘴,快走。”胡仵作眼角带笑,故作呵斥。
“都拿了吗?”她的东西。
说着宁宛伸着头朝胡仵作身后瞧去。
虽然说人上了年纪后这身高难免会有所缩水,但即便胡仵作佝偻着腰也仍旧要比宁宛高出半个头。
若不面对面,对上这张脸,再配上这满鬓的霜发,光是这个背影,怕是还瞧不出胡仵作的年纪来。
即使如今瘦弱了许多,仍旧掩盖不了他原本的骨架。
胡仵作将手底下的笼子朝宁宛面前提了提,“呐,都在这呢。”还拍了下胸口的位置。
宁宛咧开嘴笑的无声,下一秒便就要接过手。
“先走,先走。”胡仵作连忙催促。
宁宛扭着脖子,低声喊着,“诶,我的东西。”
“我给你先拎着,别的也都在老头子身上,难道你还不放心我?”
“快走,快走,一会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俩都走不了。”
胡仵作连声的催促,宁宛只得先离开此地再说。
不过胡仵作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宁宛觉得也有道理,毕竟现在多在这耽误一秒,他们便就多一秒的危险。
反正东西都已经带出来,在谁的手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
胡仵作又不是什么外人,还能害她不成。
对于这个和自己亦师亦友的老人,宁宛的内心其实还是很放心的。
一路上正如胡仵作所说的那般,到处都是焚烧留下的火堆,残垣,还有痛苦的哀嚎声。
宁宛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下一刻原本柔软的眼神变得坚毅。
这会不是她心软的时候。
脚下不停,紧紧跟着胡仵作,一步不曾停歇。
在这漆黑的,被乌云遮蔽的月色下,宁宛艰难的跟着胡仵作七拐八拐,期间他们偶遇好几波赶去支援的浴火教徒。
自然也遇到了溃散逃跑的人。
天色本就不明。
他俩也不知如何走的道。
这寻摸着,便就到了那岸边。
听见水声的那一刻,宁宛心中没有恐惧,有的是河岸边卷起的风带来的宁静。
沿着河岸,只会离长安越来越远。
而前头胡仵作的脚步仍旧不曾停顿,宁宛担心胡仵作是一时心急之下,夜里又黑,带错了路。
宁宛忙扯了下被胡仵作紧紧拽在手中的袖子,“老胡,我们这是不是走错道了?”
“我记得沿着这岸边,可是回不来长安的,而且听这水声,我们还是顺着水流的方向,那就更加不对了。”
这条大河的水,是流经长安城,自上而下的。
他们如果要回长安,即使沿着河道走,那也是要逆流而上才对。不该是顺流而下。
此刻周围好安静。
静的只有潺潺的水流声,还有她因为赶路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虽然待在黑暗中许久,宁宛的眼睛稍微适应了点。
但其实还是瞧不起眼前的人。
但是她能感觉的胡仵作停下脚步后转过身来了。
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胡仵作不说话。
是太累了,说不出话吗?
被夜幕遮盖住的胡仵作语气抱歉,“看来是我一时间太慌张了,竟然带错了路,若不是宁娘子记性好,怕是我们都不知到了何处。”
“还好你提醒了我。”说着胡仵作便就朝着宁宛身后的方向走去,期间两人擦肩而过,对视了那么半息时间。
胡仵作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冷。
“快来呀,怎么还磨磨蹭蹭的,丫头你这是不想回去了?”胡仵作带着调笑的语气朝宁宛喊着。
“来了!”心头的那一抹怀疑瞬间被抹去,胡思乱想什么,真是被关久了,什么都开始乱想。
“先前我们走错了道,现在要重新绕回去,更要小心些,说不好那些人已经发现你不见了,正到处找来这。”
宁宛心里一紧,想到自己如果被发现,到时候怕就不是简单的关起来那么回事了。
连忙认真的点头,回道:“我会注意的。”
看着胡仵作一只手拉着自己,另一只手还要替她拎笼子,宁宛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道:“老胡,要不然你将笼子给我自己拎着吧,你看你既要看路,还要看着我,手里还要照顾小东西,一心三用太累了。”
“还是给我吧。”说着再一次试图伸手将笼子拿过来。
下一刻,胡仵作手里的笼子往前一递,“不用,老头子我还拎的动。”
“怎么?嫌弃老头子我给你拎东西?”
胡仵作的语气分明是在说,你要是说是,看老子今天打不打你。
宁宛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没有,没有,您老愿意拎多久就拎多久。”
算了,老头喜欢拎着便就拎着吧,省得说她为难,她还少了回事。
人老心不老,挺好,宁宛在心里默默点着头。
距离原来的位置越来越近。
因着胡仵作一开始的提醒,越是到了近处,宁宛这心脏不知道怎得就跳的愈发大声。
感觉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宁宛难受的吞咽了几下,还是无法缓解因为紧张带来的躯体僵硬。
她自己心里明白只要没有离开这个地方,处于现在的这种环境,怕是一时半会无法缓解。
两人默契的不再出声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朝前走。
然而越是不想遇见什么,便就越会遇见。
远处,那处原本如同吞噬巨兽的黑暗中,突的冒出一阵火光。
胡仵作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埋头并进的宁宛一个脑袋撞了上去。
宁宛捂着额头,低低的哎哟了一声。
揉着脑门朝前头瞧去,“怎么停下了,这是?”
眼前映照着一片火光。
照的地上的影子歪歪扭扭,如水岸边扭曲的水影。
宁宛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扭头望向一旁的胡仵作。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色太黑的原因,此刻胡仵作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多好看。
难看已然不是,应该用面色铁青来形容更加合适。
宁宛愣怔了会,似呢喃般喊出声,“胡仵作...”
许是这会胡仵作身上的气息让宁宛不自觉的感到陌生,竟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