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弘义扫过张春耕递来的每一件物品:那盘至关重要的录音带,两盘贴着编号的录像带,还有那台微型录音机——阿城用来记录方树林持枪威胁的铁证。他接过时的手极稳,眼神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接过的不是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炸弹,而只是寻常的卷宗。
“所有物品,编号登记,即刻封存。”他侧头对身后一名面容冷峻的队员吩咐,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名队员迅速上前,动作利落地取出专用证物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录音带、录像带、微型录音机分别装入,仔细封口、编号、登记。整个过程一丝不苟,无声地宣告着这些证据已纳入严密掌控。
做完这一切,周弘义才重新将目光投向房间,锐利的视线扫过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墙角地毯上那把乌黑的五四手枪上。他缓步走过去,没有立刻捡起,而是蹲下身,仔细审视着枪的位置、朝向,甚至旁边地毯上细微的压痕,同时沉声道:“现场拍照固定。这把五四手枪,提取指纹、弹道记录,作为重要物证封存。”
两名带着白手套和勘察箱的市局队员立刻上前,镁光灯闪烁,照相机快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随后一人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手枪放入专用物证袋,另一人则开始仔细检查地面和周围环境。
周弘义站起身,目光如寒冰般刺向耷拉着脑袋的方树林,脸上带着一丝厌恶,“休假期间,不按规定上交自己的配枪,是不是早有这样的预谋。”
他是声音愈发冰冷,严肃道:“身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持枪抢劫,蓄意杀人未遂,人证物证俱全。现在,我代表市局宣布,你被正式拘押,接受调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方树林的心上。
方树林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只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眼神彻底灰败下去。他知道,自己虽然没有杀人的念头,但是在这些铁证面前,任何狡辩都是徒劳。
周弘义的目光随即转向瘫软在另一张沙发上的阿城:“王庆城,你在江湖上犯的事不少,现在又牵涉多起严重经济犯罪及暴力犯罪,现一并拘押,接受深入调查!”他的语气同样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阿城肥胖的身体剧烈地哆嗦了一下,想抬头,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像一只被抽空了气的皮球。他知道,自己精心构筑的防线,在周弘义面前,在蒋凡的“意外”介入下,已然彻底崩塌。录音带交出的那一刻,不但失去了最后一张可以挣扎的底牌,而且还做实了这些罪名。
“把他们铐起来,带走!”周弘义命令道。
立刻有队员上前,动作干净利落地给方树林和阿城戴上了冰冷沉重的手铐。方树林被反拧脱臼的手腕触碰到手铐边缘,痛得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阿城则像一滩烂泥,任由队员将他从沙发上拖起来。
“周队长!”周亮看着方树林和阿城被押走,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我……”
周弘义抬手打断了他,目光锐利如刀地审视着他:“周亮同志,你未出示任何手续,也未与虎门兄弟单位协调,擅自带队持枪进入他人经营场所,暴力破门。还口口声声执行‘紧急命令’,这命令本身是否合规合法?是否是为了掩盖某些人的罪行?”
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周亮几乎窒息:“你身为代理队长,本应恪守职责,明辨是非。但你今晚的行为,尤其是在明知方树林持枪行凶、现场情况复杂危险的前提下,非但没有采取冷静克制的处置方式,反而意图拔枪威胁现场人员,抢夺关键证物!你的行为,是否受到了康生的直接授意?是否构成了对重要犯罪证据的毁灭意图?”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周亮试图维持的最后一丝体面。他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周弘义的话,句句在理,直指核心。他执行的是康生的私令,这命令本身就不合规。而他拔枪威胁蒋凡的行为,在周弘义和众多市局队员面前,更是铁证如山。
“我……我……”周亮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接到康领导的紧急电话命令,他说情况万分危急,阿城和方树林密谋,手里有对组织极其不利的东西,命令我立刻带人控制现场,查扣所有物品……我……我一时情急,担心嫌疑人逃脱或者毁灭证据,才……”
“才无视程序,跨区行动?才在情况不明时拔枪相向?”周弘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周亮,你是老同志了,基本的办案纪律都忘了吗?程序正义是保障执法公正的基石。你所谓的‘情急’,差点酿成重大执法事故,甚至可能造成无辜人员伤亡。当你拔枪那一刻,性质就变了,你是在拿你的前途、拿法律的尊严在赌博!”
周弘义的斥责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周亮的心上,也敲打在门外每一个厚街队员的心头。他们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羞愧和后怕的神色。今晚的行动,确实太莽撞,太离谱了。
周亮彻底崩溃了,身体晃了晃,如果不是身后的队员下意识扶了一把,几乎要瘫倒在地。他知道,自己完了。无论康生是否倒台,他今晚的行为,足以终结他的职业生涯。
“把你的配枪交出来。”周弘义的声音恢复了冰冷,“从现在起,你被停职,接受内部纪律审查。你带来的所有队员,原地待命,配合市局调查组,详细说明今晚接到命令、行动部署的全部过程,接受询问。任何人不得隐瞒,否则后果自负!”
周亮颤抖着解下腰间的枪套和配枪,双手递交给周弘义身后的一名队员。那动作充满了屈辱和无力。他身后的厚街队员们,也一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周弘义的目光最后落在蒋凡身上,语气稍稍缓和:“蒋凡,还有你这位兄弟张春耕,以及现场所有参与制止犯罪的人员,请你们暂时留下,配合我们做一份详细的笔录。你们的行为属于见义勇为,但过程涉及制服持枪暴徒,我们需要完整记录,确保程序合法合规。同时,你们也是重要证人。”
蒋凡点点头,平静道:“应该的,我们全力配合周队长工作。”他知道,这是必经的程序,也是对自己和兄弟们的行为背书。
张春耕也沉声道:“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