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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泽稚嫩的脸上依旧苍白,虽一双眸子深沉清亮,到底因为之前重病的缘故,显得憔悴。

“诸位大人请起……”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虚弱。

“我何德何能,担此大任。二哥乃是嫡长,由他监国,也是合情合理……”

“殿下!”为首的大学士杜远航痛心疾首,“您宅心仁厚,乃是仁君之相!二皇子心性凉薄,手段狠辣,若让他登基,必是我大夏的灾难啊!”

楚泽沉默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

“容我再想想。”

此话一出,下头的人更急了,一个个费尽唇舌,苦苦相劝,只差没有以头抢地。

楚泽等到气氛成熟,才叹息道:“罢了。”

京城的天说变就变。

镇北侯府。

被召回京的顾声远脸色阴沉看着宁氏。

宁氏倒是十分淡然:“侯爷回来了?北地辛苦,如今多事之秋,回来也好。”

“宁婉君。”

顾声远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侯爷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宁氏面色淡定的递给顾声远一杯茶。

“京中局势混乱,我除了在府中打理家事,教导下人,又能做什么呢?”

顾声远一把挥开她递来的茶盏。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聋子?”

“旁人不知你的手段,你我夫妻,真当我看不出来?”

“你暗中联络那些文官,资助三皇子门下,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

宁氏面上没有丝毫不惧,反而轻笑,“侯爷果然还是知道了。”

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让顾声远越发恼火。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皇子夺嫡那是何等凶险之事!之前你答应过我要明哲保身,你如此大手笔,稍有不慎便是大祸临头!”

宁氏道:“正因我知晓皇子夺嫡的风险,才会这样做。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

顾声远皱眉:“你把整个侯府都押在三皇子那条随时可能沉没的破船上,告诉我这是为了顾家?”

宁氏轻轻一叹,“你想的太简单了。”

“你什么意思?”

“儿子之前送到前线的东西你可收到了?”

顾声远一愣:“与这有何相关?”

宁氏一抬手,刘嬷嬷便会意,不多时拿来一个账簿和一沓信件。

“侯爷看看吧。”

账本上记录清晰,乃是青州近些时日所得收益。

一月之营收,比之侯府本身产业两年还多。

信中同样是青州之事。

第一封信上,写的是青州大旱,瑾言如何带领百姓挖掘水渠,制造出一种名为“水车”的器物,引水灌溉,解了万亩良田的干渴。

第二封信,写的是青州匪患,瑾言如何设计,将山匪一网打尽,并收编青壮,开垦荒地。

第三封信,写的是改良农具,一种新式的曲辕犁,耕地效率比旧犁高出数倍。

第四封信,是兴办学堂,不分男女,皆可入学读书。

第五封信,是研发新钢,其锋利坚固,远超朝廷府库中的百炼钢……

顾声远的眼神渐渐凝重。

宁氏直视着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瑾言。”

“当今陛下昏聩无能,沉迷丹药,荒废朝政,听信奸佞,残害忠良!”

“这样的大夏气数已尽!”

“住口!”

顾声远满眼震惊:“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你在军中所见所闻,陛下所作所为,你不知道么?”

“忠心耿耿,陛下就会念你的好吗?他只会觉得你手握重兵,功高震主!”

“支持三皇子,便有好结果吗?”顾声远冷声道。

宁氏冷笑:“夫君,醒醒吧。”

“我们的儿子,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就凭他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就比龙椅上那个只知道炼丹求仙的昏君,强上百倍千倍!”

“他,才应该是这天下的主人!”

“疯了,你真是疯了!”顾声远低呵。“这是谋反!”

宁氏面带嘲讽:“这就叫谋反了?咱们过去十几年的做的那些,你觉得就不叫谋反了?”

“有些事情既做了,便做到底!瞻前顾后,便是取死之道。”

“反正,我绝不会让儿子任人宰割!”

夫妻二人针锋相对,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是二人成婚二十余年最激烈的一场争吵。

最终,顾声远颓然地摆了摆手。

“罢了,我说不过你。”

一向夜半鼾声如雷的顾声远今夜宿在书房,夜不能寐。

字字句句,想到最后,冒出一个念头。

他要再去青州,亲眼看看。

……

半月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

顾声远换了一身寻常商贾的衣裳,身边只带了两名心腹亲卫扮作护院。

官道失修,沿途的驿站早已荒废,墙倒屋塌,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难寻。

越往南走,流民越多。

他们面黄肌瘦,衣不蔽体,麻木地倒在路边,生死不知。

分明去年还没有这么多流民。

便是前年遭了灾,也没这么多。

顾声远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马车驶入青州地界,眼前的景象却豁然一变。

宽阔平坦的石板路取代了坑洼的土路,马车行驶其上,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道路两旁,是整齐划一的沟渠,清澈的水流在其中缓缓流淌,延伸至远方一望无际的田野。

田地里,一架架巨大的木轮水车正自行转动,将水从沟渠中提起,均匀地洒向庄稼。

顾声远活了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奇景。

这便是信中提到的龙骨水车?

马车驶入青州城,城门口没有盘剥路人的官兵,只有几名精神抖擞的年轻士兵,正引导着人流车马有序进出。

城内更是另一番天地。

街道干净得能照出人影,两侧商铺林立,人声鼎沸。

往来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衣着普通,却都干净整洁。

熙熙攘攘,面带笑容。

在京城,在北境,他都不曾见过这般神情。

顾声远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让亲卫留在房中,自己独自一人走上青州的街头。

他走进饭馆,点了碗最便宜的阳春面。

邻桌坐着两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正闲聊。

“今年的收成又是大好,多亏了世子爷和少夫人!”

“可不是嘛!要不是世子爷和少夫人带着咱们修水渠,造水车,哪有今天的好日子!现在家里存的粮食,够咱们吃上三年都不愁!”

“青州如今可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顾声远默默听着,吃完了面,留下饭钱悄然离去。

他路过一处挂着便民医馆牌子的医药铺,看到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大夫,正为穷苦百姓看诊,竟不收诊金,只收药钱。

紧跟着一群孩子路过,一个个背着布书包,嘻嘻哈哈地从一处大宅院里跑出来。

瞧着虽像是学童,顾声远却不敢确认,只因孩童中竟有许多是女童。

“老叔,那是何处?”顾声远拉住一个路过的老者。

老者一脸自豪。

“那是咱们青州的公办学堂!世子爷办的!不收束修,只要是咱青州的孩子,不管男女,都能去读书识字!”

“女子也能入学?”顾声远有些意外。

“能啊!世子爷和少夫人说了,女子能顶半边天,如何就不能读书了?咱们青州的女娃,以后也能当女先生,女大夫!”

顾声远继续闲庭信步,走到一处布告栏前,上面贴着最新的政令。

字迹清晰,用词浅白,即便是识字不多的人也能看懂。

上面写着,官府将统一收购城中各家各户的秽物,用以制成新肥,用于来年春耕,每家每户还能因此领到几文钱的补贴。

政令的末尾,盖着鲜红的青州府大印。

旁边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皆是赞不绝口。

顾声远在城中逛了一整天。

大为震撼。

这里没有苛捐杂税,没有欺压百姓的恶霸官吏,没有饿着肚子的流民。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孩子有书读。

一切蓬勃向上。

青州竟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从一个贫瘠受灾之地变成世外桃源。

简直难以置信。

天色渐晚,顾声远返回客栈时心情复杂。

不料刚走到客栈门口,便见一名身着青衣,气质沉稳的年轻人迎上来,恭敬地躬身。

“侯爷,舟车劳顿一路辛苦。”

“世子爷在别院备下薄酒,已等候多时,请侯爷移步。”

顾声远盯着那人,忽而笑了一声:“好小子,竟还瞒不过他。”

眼下看来,他今日一整日的行踪,都被那小孽障了解得一清二楚。

可见如今整个青州,都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倒是叫他刮目相看。

“带路吧。”

“父亲来了,怎么也不派人通传一声,我也好派人为父亲接风洗尘啊。”

沈诗琪笑着迎上前,对顾声远的严肃脸视若不见,依旧一副亲近模样。

顾声远冷眼打量着眼前个头已经高过自己的儿子。

不过一年多未见,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上,竟多出一种全然陌生的气度。

不再是往日里京城那个只知斗鸡走狗的纨绔子模样。

反倒多出一分掌控一切的从容。

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与世子手牵手的顾晗身上。

顾晗同样微笑行礼:“见过父亲。”

顾声远“嗯”了一声,在客座上坐下,眼神依旧锐利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

“你倒是好大的阵仗。想来这青州,如今已是你的天下了。”

沈诗琪亲自为他斟满一杯酒,打了个哈哈:“侥幸而已,当日若无父亲的帮衬,断无今日的顺利。”

顾晗见气氛有些僵硬,给世子夹了一筷子清炒的笋尖,又对顾声远道:

“父亲快尝尝,这是青州山里新出的春笋,鲜得很。世子知道您要来,特地吩咐厨房备下的呢。”

顾声远冷脸尝了一口。

沈诗琪笑眯眯的问道:“父亲今天在城里看到的,感觉如何?”

顾声远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给出了认可:“井然有序,不错。”

只一句“不错”。

沈诗琪笑了笑,为顾声远斟满酒,又给身边的顾晗夹了块鱼腹肉。

“父亲既然来了,便多看看。”

“青州如今的好处可不止于此。”

顾声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接话。

顾晗轻声开口:“父亲一路劳顿,想必也乏了。明日不如让世子陪您在城中再走走。”

顾声远沉着脸吃饭,并未反驳,算是默许。

……

翌日。

天刚蒙蒙亮,顾声远便被院外的喧闹声吵醒。

街上许多百姓提着木桶或篮子,朝着同一个方向汇集而去。

沈诗琪与顾晗已在院中等候。

“父亲,用过早饭,我带您去个地方。”

三人来到一处大院前,院门木匾上书“第一公共食堂”。

食物的香气飘散出来。

顾声远看着不断进出的力夫、匠人、甚至还有衣衫褴褛的流民,眉头紧锁。

他们进去时空着手,出来时,手上便多了一个杂粮馒头和一碗菜粥。

食堂内,人们自觉排着长队。

顾声远跟着排到队尾,也要了一份同样的饭食。

他掰开馒头看了看,又闻了闻碗里的粥,才尝了一口。

“这要花多少钱?”顾声远问。

“不多。”沈诗琪答道,“城中百姓凭户籍文书,每人每日可在此处领一顿饱饭。若是外来流民,只要去官府登记,做些杂活,同样管饱。”

顾声远闻言,心头一震:“如此规模,官府的开销岂非天文数字?你这是拿青州的税银做无底洞的善事?”

“父亲此言差矣。”

沈诗琪笑了笑,带着他走到食堂后院。

那里,几口巨大的铁锅正热气腾腾,旁边堆放着山一般的粮食与蔬菜。

“让他们吃饱,他们才有力气干活。有了力气,才能去修路、挖渠、开垦荒地。”

“如此一来,这些人能为我青州创造出的价值远比这一顿饭要多得多。”

“再者,一个吃饱穿暖的青州,便不会有流民作乱,更不会有瘟疫横行。省下来的军费和药钱,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加之百姓有了安居之所,自然愿意多多的繁衍生息,再过十五年,我青州的人口数定然翻倍,朝廷的税收自然也是蒸蒸日上。这笔账,怎么算都划算。”

顾声远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