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你有事吗?”
沈秋不慌不忙的洗脸换衣服。
陈秋白在外面道:“该吃早餐了,我怕你找不到食堂,给你打了一份。”
沈秋眼皮子下耷。
“不用,我知道食堂在哪。”
陈秋白全身僵了僵,他不喜欢隔着门说话,感觉特别没有尊严。
但想着昨天那个信息,又强行忍耐着好言好语。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那早餐我给你搁门口?”
沈秋换好衣服,照了照镜子。
“不用,我一会自己去吃。”
“可我都端来了。”
沈秋烦躁,真特么想说,我没让你端来,但忍了忍终是把门打开。
先是看了眼他里的餐盘,一个茶叶蛋,两块三明治,再加一盒特供的老酸奶,便知他是把那天自己和安然说的话,全听进去了。
这样的讨好,真的不会让人多想吗?
“不好意思,我今天想吃些热乎的,师兄管好自己就行,不用往我身上费心。”
陈秋白尬笑:“不费心,来之前院长叮嘱,要我照顾好你。”
沈秋也是刚,拿出手机便给张正打电话。
陈秋白瞳仁顿时缩了缩,问她:“这里能打电话?”
电话还没接通,她就顺口回了句:“可以啊。”
只要不介意被监听就行。
陈秋白不知道她是打给张正,还想着要怎么说,她才肯把早餐收下,顺便又快速扫了眼她的屋子。
就见容易衣柜,私人定制的被子褥子,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可他呢,被褥是旧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睡过。
简易衣柜没有,桌子也空空荡荡。
他心里冷笑了数声,果然是不一样的,有身份的人,就是有特权。
这时,电话通了。
沈秋:“院长,我是沈秋。”
张正:“是沈秋啊,到研究所了?感觉如何?”
“还行,齐院士让我在档案室。”
“哟,那是很用心的栽培你了,要好好干啊。”
“会的,师兄分在标本室,昨天还问我,是不是我让齐院士把他分标本室的。”
张正倒抽了口气,脸色瞬间下沉:“那你有这么做吗?”
“当然没有。”她看着陈秋白。
陈秋白脸色骤然苍白,眼神更是呈肉眼可见的慌乱。
“那他是不满意进标本室吗?”张正试图问清楚一点。
“我不清楚,师兄说是来学习的,应该是不满意吧。”
“行,这事我知道了,回头我跟他说。”
“不用,他现在就在我休息室门口,还主动给我端了早餐,我说不用,他说是您吩咐他照顾我。”
张正一把年纪了,听完差点爆国粹。
陈秋白这孩子想干啥呢?
平时看着很机灵,开学头一天就提醒过他,人家沈秋是正婚,不要陷进去,不要陷进去,咋就听不懂了。
还借他的名义去行私事。
这不变相的说,是他在支持陈秋白讨好沈秋,让沈秋改嫁吗?
艹!
他以前就是有这个想法,也知道这个时候建议学生们放手去追不合时宜,真特么的。
这要传到老周耳里,他还怎么做人了。
陈秋白骇的往后退了两步,掉转身就想走。
张正气疯的说:“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
“好。”沈秋其实并不想让陈秋白碰她手机,但见他想跑,就直接把手机递到他脸上:“院长有话跟你说。”
陈秋白脸色惨白着,把餐盘往前推了一下,但沈秋没接,便只能窘迫的放在地上。
目光触及的刹那,他感觉餐盘就像是他,弃之如敝履。
自尊心也在这时被踩了个稀碎。
“老师,我是陈秋白。”
“你去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陈秋白不敢吱声,还想拿着电话去别处说,但沈秋目光清冷。
“院长,这是我的手机,里面有个人信息,不太方便让师兄拿去别的地方说话。”
她知道张正能听见,毕竟零一年的手机扩音很牛比。
研究所的休息区更是安静。
她不对着话筒,对面也能听清楚。
张正脸黑到已经无法形容,马上对陈秋白道:“你别乱走,回房后给我打个电话,我等你。”
陈秋白左手捏拳,青筋都冒了出来。
听到嘟嘟声,他把手机还给沈秋。
“我好心给你送早餐,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沈秋皱眉:“我并没有让你给我送早餐,还有,昨天我认为已经说的够明白了,送早餐这种事,只有情侣才会做吧,你的好心,难道不是变相的羞辱?”
言罢,她更犀利的眯起眼。
“不要跟我说什么师兄照顾师妹,我这个人很注重边界,更何况你还打着院长的旗号,那我就要质问一下院长有何居心,倘若我不够资格,那我就会告诉我的公婆,相信他们是有资格的。”
把老周和蒋芬一抬出来,陈秋白脸上的血色,彻底消失殆尽,狼狈不堪的转身就想走,沈秋又踢了一下餐盘。
它也是受罪了,食物何其无辜。
“把这个带走,别给保洁添麻烦。”
陈秋白赤红着脸又蹲下端起餐盘,踉跄着赶紧走了。
不一会,隔壁几个休息室的门打开,露出几双好奇的瞳仁,但清一色都女性。
其中一个沈秋还记得,她给自己抽过血,是齐霖研究室里的助手之一。
姓什么她不知道。
女生冲她笑了笑:“欢迎加入研究所,我叫包倩,她们都开玩笑说我是小倩吃包子。”
很具象。
沈秋都笑了。
别的女性都跟着笑。
骂包倩:“我们可没有埋汰你的意思,纯属好记。”
包倩一点都不介意,人走了出来站在走廊:“我知道啊,我又没说你们埋汰我,这样介绍自己确实方便。”
说罢她开朗的介绍了别人,其中两个都是齐霖研究室的助手。
一个叫卫红,一个叫林诗雅。
另外几个就是别的项目的助手了,但沈秋也记住了她们的名字。
“你们好,我叫沈秋。”
卫红一脸拉倒的表情:“我们知道你,虽然我们在这里不见天日,但外面的信息还是有看的,你以后不唱歌了吗?”
沈秋抿着唇微笑,感觉她们的眼神都很纯正,既不狂热,也很平和,并有统一的标志,很书呆。
“唱的,但只能是有空余的时候才唱。”
“那这个空余会很难得。”包倩露出门牙,稍后仿佛想到什么:“吃完饭会有几分钟空余,你要心情好,我们说不定能饱饱耳福。”
众人点头,林诗雅道:“该吃早餐了,一起呀?”
沈秋从善如流,和大家一起往食堂走,至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谁也没问,就好像浪花都没冒一样。
吃饭时,大家又聊起了专业话题,比如数据差,饱和值,有的边吃边思索,有的就是相互讨论。
直到结束,包倩才细心的告诉她:“这里不分男女,大家都没有时间讲什么男女情,也不关心别人的,你要好好加油哦,快的话,明年你就能来科室了。”
“好的,我好好加油。”
包倩和善的又笑了笑,转身去追卫红和林诗雅。
沈秋环视了一下四周,就知道包倩说的是真的,还留在食堂的所有人,目光都很专注,更有激烈的讨论声,唯独没有情情爱爱。
她笑了,还真别说,这样的环境她真喜欢。
俗不知杂念才是人世间真的纷纷扰扰,毁人道心。
……
这时,陈秋白已经打通了张正的电话。
张正缓了一会,脾气已经没那么暴躁了,但脸还是黑的。
“秋白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秋白咬牙:“我是怕她刚来找不到地方,才好心关照一下。”
张正冷着脸:“你想太多了,她不是小孩,她是已婚的妇女,再说关照,齐霖亲自来北大找我要的人,你以为她没去过研究所吗?就算她需要关照,也轮不到你,你算哪颗葱?”
原本张正是不想说重话的,也不符合他院长的身份,但陈秋白实在是太让他失望,再不把话说难听点,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陈秋白脸色时青时红,窝囊的都想甩自己一耳光。
但更多的是对沈秋的恨。
明明第一眼看她,她很和善,那成想,她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
早知道如此,王志和找他过去说话的时候,他就拒绝了。
“对不起老师,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和她保持距离。”
张正深吸了口气:“沈秋刚刚说,你对分到标本室不满意?”
“没有,我只是觉得,档案室会更好,也容易上手。”
张正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又燃了起来。
谁不知道档案室更好,但?
“容易上手?陈秋白,你以为你是谁啊?研究所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没数吗?如果不是我豁出去我这张老脸,你以为你能去?我现在告诉你,研究所里打杂的,都是本硕博连读出来的。”
“你以为你在学校里被追捧了几句,还是学生会副会长,就比他们更厉害了?陈秋白啊陈秋白,你真是把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张正后悔啊,他还以为陈秋白是个机灵的,也会察言观色,懂人情世故。
结果啪啪打脸,还暴露出他好高骛远的本性来。
他当真是看走了眼,早知如此,他宁愿把人往医院送,也不会想着,让他去蹭沈秋的光,硬把人塞进研究所了。
……
“我现在不想骂你,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如果能静下心好好干,那就安份守己,如果不能,就别占用这个名额了。”
随即,张正又缓了口气。
“也许是我错了,比起搞研究,你更适合去医院。”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秋白也知道不能再含糊其词,没人比他更清楚院长是什么性格,他惜才是真惜才,但狠戾也是真狠戾。
与其再隐藏,不如装傻赤诚。
“院长,我只是想不明白,沈秋为什么会有这个特权。”
张正深吸了口气,开始了直言直语。
“她的特权是齐霖看好她,而你,是因为齐霖要她,我才顺势而为强塞进去的,现在明白了吗?”
“不明白,齐霖为什么看好她,总不能是因为她嫁的人姓周吧?”
张正目光深邃了起来。
他懂了,陈秋白这样豁出脸,应该是感觉到了不公平。
可成年人的世界,那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这孩子,见的世面还是太少。
书读得太多,为人处世都不圆滑了。
“你错了,她的特权并不是因为她的婆家姓周,齐霖看好她,那是因为她身上有过人之处,我原本以为你自己将来能看清,但现在,你应该是没有机会了,以后静下心吧,离她远一点,不论是男女之情,还是纯友谊,你都没有机会了。”
做为带了他两年的老师,张正能说的只有这么多,尽管到现在为止,他并没有看到沈秋有何不同,但齐霖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若不是沈秋真有过人之处,齐霖怎么可能为她来北大,还妥协他把陈秋白加塞进去呢。
电话挂了,陈秋白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兵行险招,是行对了。
至少老师还没有放弃他。
而他之前所做的种种,也只是因为对世俗的妒忌和不解。
他,只是犯了大多数年轻人,经常会犯的愤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