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堡主喉头腥甜,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一把剑正插在他的胸口。
而那剑柄,正是握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陆卿手里。
“你……”假堡主又惊又怒,逐渐从胸口传来的剧痛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珠子看向陆卿。
这会儿的陆卿,看起来和方才完全不是一副模样。
在他的脸上哪里还能看到什么阴云密布,什么山雨欲来,什么愤怒和彷徨!
哪怕是被假皮遮住了大半张脸,他那冷冷的眼神,还有唇边勾起的冷笑似乎都在告诉假堡主,方才的那些规划,他一句都没有信。
“为什么……”假堡主一动也不敢动,他自己就是个习武之人,所以这会儿也能够感觉得到,陆卿这一剑绝对是冲着自己的要害去的,可是他又偏偏力道拿捏得十分精准,少一分则给自己反抗的余地,多一分便刺穿心脏,让自己连再开口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精准分寸绝对不是凑巧能够办到的,陆卿这么做,自然是存心的,并且有一定的目的。
“我刚刚……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假堡主忍着剧痛,哆哆嗦嗦地问。
他实在是不明白,方才自己一切计划都进行得十分顺利,陆卿的每一丁点反应也都完全和自己预估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怎么就……
分、分毫不差……
假堡主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你……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说的……”
“那是自然。”陆卿微微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睨着他,手里的剑攥得稳稳的,“若是什么鬼话我都信,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方才不过是顺着你的意图装给你看看,现在差不多了,也敢干正事儿了。”
陆卿抬起另外一只手,手心里是那一枚黄铜坠子:“你讲的故事我听完了,不过我更想听一听你身后真正的幕后主使,他口中的事实真相又是什么样的。”
他说着,手中的剑迅速发力,只一眨眼的功夫,银亮的剑锋不沾一丝血色地刺穿了假堡主的胸膛。
不等那假堡主有机会闷哼一声,陆卿迅速拔剑的同时抬脚将那假堡主踢落曲桥,摔进了下面的水池当中。
水池之中迅速泛起一团红色水花,就和先前的两次一样,随着一阵沸腾般的水花翻滚,当水面重新变得平静时,水中的血色还未淡去,却只剩下方才假堡主身上的那一套衣服在水中飘着。
祝余先前还觉得那水中吃人的鱼实在是凶残,忍不住感到心惊胆战。
这会儿看到落入水中瞬间就被吃得尸骨无存的假堡主,她又觉得莫名爽快。
同样觉得爽快的自然还有符文和符箓。
“爷,方才虽然说是装给他看的,可我瞧这厮那是真不顺眼!”符箓瞥一眼水中的衣服,哼了一声,“要我说,您实在没必要亲自出手,这种腌臜东西,让我们哥俩儿对付就够了,何必脏了您的手您的剑!”
陆卿把玩着手中的黄铜坠子,将它重新塞入怀里:“这假堡主口口声声说,当初他的师父——那位去锦国闯荡的大师兄,是受命于人,所以买通内应伺机下毒。
若真如此,我祖父从不离身的坠子又如何会落入他们这些人的手中?
就算不是他,至少也是那个幕后主使,与我祖父和全家当年被害的事情是脱不开干系的,恐怕不止是帮忙搞到了翠玉雪鸟那么简单。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小喽啰,我也要亲自手刃。”
“所以,方才他的那些话,你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对么?”祝余这会儿心里面也好受了一点,开口问。
陆卿闻言笑了,摇摇头:“不全信,也不全不信。他告诉我的事情,恐怕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未必都是事实,也未必句句都是谎言。
只不过是从对他们这一伙人有利的角度,说出了某一些的事实而已,这样才比较容易误导我,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祝余看着他脸上的假皮,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从进入梵地开始,就一直隐藏自己的相貌,尤其是去梵王府之前就更是严防死守,易容之后还要再戴帷帽。
原来你就是想要让在背后谋划算计的人自己露出破绽,确定他们已经对你的身份掌握了多少?”
“正是如此。”陆卿笑着说,“咱们先前晾了他许久,让他越发心急。
人在心急的时候往往就容易失了分寸,露出破绽来。
这世上有的人知道我是逍遥王,有的人知道我是金面御史,但是很显然,方才那假堡主两者都很清楚。
这就有意思了。”
“他连你被赐婚的夫人是不入流的藩王家粗鄙的庶女都知道,可是又不认得我。”祝余指出方才她觉得令人玩味的另外一个细节。
陆卿扬眉看她,眼神中多了几分了然。
“爷,那假堡主与这大祭司府肯定是有些说道的。”符文朝前面那扇月亮门外看去,这会儿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前头那些下人这会儿的死活,他又回头看看大祭司闭关那间房子外面死去的护卫的尸首,“刚刚那假堡主现身得很突然,感觉是潜进来的,梵王府的护卫都没来得及发现。
我怀疑他本就是藏身在这大祭司府的。
若真如此,那这大祭司府里的下人就都或多或少知晓他们背后的计划……那咱们可就不能留他们的活口了!”
“那是自然。”陆卿很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的反应非常平静,“一会儿出去,你和符箓要确保一个不留。”
符文符箓连忙应声。
祝余在一旁一声没吭,但她发现符箓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这儿瞧,便干脆开口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符箓抓了抓后脑勺,小声对祝余说:“二爷,您……您可别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祝余疑惑。
“就是……”符箓低头小声说,“觉得我们滥杀无辜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