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各地分号的接应,赵杏儿很顺利抵达陈县。
楚王韩信穿着常服,带着一队随身的侍卫,和诚记陈县分号的掌柜有一起在十里亭外迎接赵杏儿商队。提前收到电报的赵杏儿非常惶恐,距离长亭很远,就下车来徒步前行。
“兵学后进韩信恭迎赵杏儿先生。”头戴远行冠,身穿士人袍服的韩信躬身行礼。
赵杏儿紧走几步,深深行礼:“楚王亲迎,岂敢!”
“今天这里没有楚王,只有长城大学的弟子和诚记商行的诸君……”韩信洒脱一笑。还不到三十岁的韩信,脱掉军装和王袍,自有一股青春的自然之气,赵杏儿恍惚之中觉得又回到了长城大学的校园。虽然这个学生的年龄比自己还大几岁。
“这使不得……”赵杏儿连连说。
“赵先生为楚地教化和商事发展而来,乃是楚地的贵宾。韩信在长城大学求学多年,也曾旁听过赵先生的课,执弟子礼是应该的,就是公孙先生在这里也会是这样说。”韩信笑着说。
韩信对赵杏儿执弟子礼这事,很快通过电报传到张诚手里,张诚出神的看着这张字条,愣了很久。当晚张诚去蒙恬家里吃烧烤,端着酒杯就在那里发愣,蒙恬叫了好几声,张诚才从失神中醒过来。
“怎么了,杏儿走了才几天,就开始想老婆了?你们不是每天都发电报传纸条?”蒙恬打趣说。
张诚讪笑着,说了韩信迎接赵先生的事情。
“嗯,怎么样,咱们的弟子还不错吧?虽然已经做到了王,还是对先生恭敬有加。”蒙恬感慨着。
“您说,韩信算我们自己人吗?”张诚问。
“韩信算不算我们自己人?”这个问题,蒙恬也有点懵。
“什么叫自己人?”蒙恬问。
“就是……”张诚一时也说不出来。
“走上功名这条路,就不能再用学派来羁绊了,你说韩非和李斯算不算是同路人呢?”蒙恬问。
孙膑和庞涓、李斯和韩非,这都是同门相杀的例子,也开了很坏的头。
一个学派的发扬,固然需要有开宗立派的哲人,也要有能进入朝堂身居高位的权臣。荀门的名气,是韩非着述丰厚和李斯权倾天下的结果,但是李斯还是杀害了韩非。
“那么如果韩信有难处,我们帮不帮呢?”
“赵杏儿不是带了学院的高才和商行的能手去帮助他了吗?”蒙恬说。
“韩信封楚王,这算什么难处。”张诚摇摇头。
“那还有什么难处?楚王啊!汉王之下最大的封爵了,能有什么难处?”蒙恬问。
张诚摇摇头,继续拿起火盆边上烘烤的一块饼子,撒了点盐巴在上面。
韩信的麻烦大着呢。之前会觉得韩信只不过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历史人物,但是这几年多多少少的接触,越来越觉得韩信其实就是长城大学出去的一个弟子,而韩信在陈县以弟子礼迎接赵杏儿,这就更加强化了这种师生关系。
所以韩信后面即将来到的麻烦,自己就不介入吗?
先生无力插手弟子的人生,这话也说得过去,比如孔子就无法改写子路被杀的悲剧,也不能出卖自己的座驾帮助颜回买一口好棺材。也都没人说孔子无情。后世也有同门师生战场对决杀的你死我活的各种事件,当事人只不过在写回忆录的时候有一点叹息,但是当时动起手来的时候,可也都没有一个人手软过。
但是,张诚就不是那种漠视生死,无视自己人身陷绝地的性格。
可是韩信的结局啊,实在也是太复杂,几乎是不可逆转的,一次一次落入陷阱中,最后把自己丢在了绝境之中。
而要帮助韩信,面对的人,是刘邦、吕雉、萧何这一干巨头,是这些咳嗽一声就天下战栗的大人物。
张村的一个小村长,能改变什么呢?
张诚自失一叹。放下烧烤的签子,说了一句:“饱了,我回去睡。”只剩下蒙恬看着张诚的背影发呆。
次日,居住在诚记陈县商行的赵杏儿重新整理了妆容,更换了正式的礼服,携带礼品盒账册,前往楚王府拜见楚王韩信。
端坐在几案后的韩信,这一次穿戴着正式的王袍,头戴冕旒,一排七串青玉吊坠悬挂半遮了眉眼,玄色的王袍毫无褶皱。腰间是宽阔的皮带,佩一块毫无杂色的羊脂玉佩,显得器宇轩昂。
赵杏儿位于下首几案后端坐,随行的分号掌柜行礼,献上赵杏儿从张村带来的礼单和礼物。
“楚王获封,张村和诚记送上薄礼,不成敬意。”赵杏儿轻声说。
韩信翻阅了一下礼单。把成套的长城大学学报挑出来,放到几案左侧,表示之后要认真拜读先生们的着作。又把一台收音机挑出来,摆放到几案的右侧,表示要时常倾听长城大学的广播,通过空中学堂倾听先生们的教诲。
“这个收音机,我在齐国的时候就看中了,从商行手里抢了一个过来,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收听学校的广播。不过赵先生带来的这台,和那一台又有不同。”
“这是新款,能调频的,可以收听多几个电台,声音质量也好了很多。”赵杏儿笑着说。
“多几个台?”韩信好奇。
“张村台、长城大学台、过一阵可能还会有草原台,学生们和乡民们都喜欢电台,已经有专人开始负责节目制作和播放了。”
“若是朝廷也能有电台,信息瞬息可以传遍天下就好了。”韩信说。
“张诚他还没打算把电台技术传出来。”赵杏儿说。朝廷当然应该有自己的电台,但是朝廷办的电台会是什么样子?张诚却不能想象,也没有兴趣把电台技术贡献给萧何。眼下电台就还只是张村自己在用的一个小玩意,给远在外地漂泊的长城大学的学子们一个羁绊。
“这是什么?”韩信打开一个大漆的盒子。
“张诚听说楚王在行军之中发明了象棋,也根据殿下的发明自己制作了一套,这次我出来的时候,张诚特别拿了这副象棋,说是送给楚王的礼物。”赵杏儿微笑,她也不知道张诚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份礼物。
象棋是韩信带兵作战之众偶然发明的小玩具,平时也会拿来放松一下心情,有时候也会用象棋来给麾下的将军讲解一些用兵之法。只不过韩信的象棋是非常早期的原始发明,棋盘、棋子、规则都和后世的象棋有些差异,张诚听说韩信发明了象棋,就在张村也按照自己记忆,找人制作了全套的棋具。又请研究院的漆匠专门制作了这套非常昂贵的棋具,这次随着赵杏儿的商队,带给了韩信。
盒子打开,是方方正正的棋盘,32枚圆饼一样的硬木棋子。乌黑的大漆棋盘上,用螺钿镶嵌描绘出格子,原色的硬木棋子,雕刻了将帅车马相士炮卒的篆字,用黑红两色的大漆涂了刻字的笔画。
棋盘正中,是四个大字“楚河汉界”。
韩信眯起眼来,问:“这个,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