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景倏忽而过,这三日里,新军以“疲敌之计”昼夜轮攻,时而佯攻东门,时而猛扑北城,魏军将士被折腾得无片刻安宁。白日里城头箭矢如雨,夜里火把映得城墙透亮,连打个盹都成了奢望。
这日天刚蒙蒙亮,曹操便在中军帐召集众将。帐内烛火摇曳,映着满室疲惫——夏侯惇眼下乌青如墨,眼眶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夏侯渊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连佩剑都懒得解下;于禁站在角落,脊梁骨都快弯成了弓。唯有司马懿依旧整冠束带,只是袍角沾着些夜露的湿气。
“仲达,”夏侯惇一掀帐帘便怒声开口,铜铃似的眼睛瞪着司马懿,“三日前汝拍着胸脯说,新军三日内必从地道袭城!吾等依计将半数兵力调去守地窖、堵暗渠,结果呢?”他猛地一拍案几,案上铜爵蹦得老高,“人家摆明了强攻四门!昨夜南门楼子都快被轰塌了,休整的弟兄们刚扒下甲胄,又被拽起来扛檑木,现在个个站着都能打呼——这仗还怎么打!”
夏侯渊也跟着哼了一声道:“昨日吾去巡营,见个小兵抱着箭囊就睡死在垛口上,推都推不醒。再这么耗下去,不等新军破城,咱们先成了困死的蚂蚱!”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曹操坐在主位,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案几。他眼下也带着倦色,三天前司马懿献策时,他虽觉稳妥,却也暗忖罗凡未必会按常理出牌。此刻听着众将怨言,他看向司马懿的目光里,终究掺了几分不悦,只是没像夏侯惇那般直白发作。
司马懿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他原以为罗凡会用新军擅长的奇谋,却没料到对方竟用这般“笨拙”的车轮战。他喉结动了动,强自镇定道:“诸位稍安。罗凡此举,不过是欲盖弥彰。他明知吾军防备地道,偏用强攻麻痹吾等——依吾判断,今明两晚,他必有地道之袭。”
“又是今明两晚?”夏侯惇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讥讽,“三日前汝也是这话!若今夜再无动静,莫非还要说‘后夜必至’?”
司马懿被问得语塞,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辩解。他心里暗骂罗凡不按章法出牌,面上却只能保持沉默。
帐内一时陷入僵局,只有烛火噼啪作响。过了片刻,曹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好了。”
众将立刻收了声。
“今夜分三队,夏侯惇率本部守四门,于禁带一队人巡城防地道,夏侯渊所部休整。”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交替轮值,谁也不许再发牢骚——城在,咱们就在。”
军令已下,众将虽仍有不满,也只能躬身领命。夏侯惇临走时,还狠狠瞪了司马懿一眼,靴底碾得地面石子咯吱响。
待帐内只剩曹操与司马懿,曹操才缓缓道:“仲达,明日若再无地道动静……”
“陛下放心。”司马懿立刻接话,语气比先前笃定了几分,“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今夜必有异动。罗凡耗了三日,将士锐气已足,绝不会再等。”
曹操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司马懿躬身退下,帐外晨光恰好漫进来,照得他鬓角一丝白发格外显眼。
与此同时,新军大营的中军帐内,烛火正明。罗凡披着件玄色披风,站在沙盘前,指尖正点在临淄城的北门位置。庞统坐在一旁,手里转着枚棋子,笑道:“五皇子,三日已到,魏军的弦该绷断了。”
罗凡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三日他故意让将士们“演足戏”——白天用冲车撞城门时,特意让士卒喊得震天响;夜里则命人在城下击鼓敲锣,偏不真攻,就是要让魏军没法合眼。他收回手,转身道:“没错。传令下去,各将领速到中军帐议事。”
“诺!”帐外传令兵应声而去,马蹄声很快消失在暮色里。
不过半刻钟,赵统、邓艾、黄忠等人已齐集帐内。众将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兴奋——憋了三天,总算要真刀真枪干一场了。
罗凡走到沙盘中央,拿起杆令旗:“郭淮、邓艾、马岱、姜维听令。”
四人上前一步:“末将在!”
“郭淮攻西门,马岱攻东门,各率两万人马,佯攻为主,不许硬拼——动静要大,让魏军以为汝等要破城。”罗凡顿了顿,令旗指向南门,“邓艾率部攻南门,待宋宪五千援军到后,立刻加大攻势,务必把魏军的后备队引过去。”
他又转向姜维:“汝带两万人马攻北门,起初只作试探。待魏军援兵往南门去了,侯成的一万人马会支援——那时汝立刻全力猛攻,务必一举拿下北门。”
“末将领命!”四人齐声应道,邓艾摸着下巴,眼里闪着精光——他最擅长的就是趁乱破城。
“宋宪、侯成。”
“末将在!”
“汝等二人各率部待命,听吾号令再出兵。宋宪先援南门,侯成后援北门,不可有误。”
“诺!”
罗凡继续下令,语气越发沉稳道:“郝昭,汝带五千人,多备强弓硬弩,埋伏在南门外。临淄城破后,曹操若从南门突围,汝只管放箭,绝不能让一人一骑逃出。”
郝昭躬身:“末将定不辱命!”
“黄老将军。”
黄忠上前一步,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道:“五皇子请吩咐。”
“汝率一万人马守西门。曹操若在南门受阻,必会转攻西门——汝的担子重啊。”
黄忠朗声道:“五皇子放心!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定叫曹操插翅难飞!”他虽年近七旬,声音却依旧洪亮,震得帐内烛火都晃了晃。
最后,罗凡看向赵统:“汝率领狼骑卫,埋伏在东门之外。曹操若西门也突不破,只能走东门——他一出城,汝立刻率军追杀,不必留手。”
赵统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末将领命!定叫曹操尝尝狼骑卫的厉害!”
众将领命离去后,帐内只剩罗凡与庞统。庞统走到沙盘旁,用手指在“断龙道”的位置点了点道:“曹操被狼骑卫追杀,必不敢走大路。这断龙道两侧是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是绝路。”
罗凡看着沙盘上的断龙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他自然清楚,那地方,就是曹操的终点。
三更天,临淄城墙上的魏军早已疲惫到了极点。夏侯惇靠在垛口上,甲胄都没卸,眼皮重得像挂了铅。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来——这三天,他统共没睡够两个时辰。身旁的小兵更惨,抱着长矛就歪在墙角,嘴里还嘟囔着“娘,吾想吃馒头”。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鼓声!
“咚!咚!咚!”
鼓声急促如雨点,紧接着,南门方向传来喊杀声:“冲啊——攻破临淄城!”
夏侯惇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他扒着垛口往下看,只见南门外火把如繁星,新军的冲车正“哐当”一声撞在城门上,木屑飞溅。
“快!传令下去,守住南门!”他嘶吼着,声音都劈了叉。
城楼下的魏军慌慌张张地扛着檑木往城楼跑,不少人跑着跑着就打趔趄——实在太困了。消息很快传到曹操的中军帐。曹操刚和衣躺下,闻言立刻爬起来,披了件甲胄就往外冲。司马懿紧随其后,面色凝重道:“陛下,罗凡果然攻南门了!看来地道之袭是假,强攻是真!”
“于禁呢?”曹操一边跑一边问。
“于将军正带人防地道,还在北城地窖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