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扶了扶眼镜,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冷静地望着坐在戚南风身边,那个气场强大气焰嚣张的男人,心里刚才那点波动也已经平静如水。
“官总,或许我们今天见面的时机不对,可我无意冒犯,本想与你聊一聊公事,但看来你并不想谈,瑞风地产的资产已经被查封,这个结果想必你很满意吧?”
官莫北勾了勾唇,“既然顾野已经完了,那秦大律师也赶紧另寻明主吧,哦——还是说,你接下来要为季叔平辩护?啧啧,你还真是喜欢啃硬骨头,也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秦戈面色淡然,“抱歉,我没有官总的癖好,喜欢徒手捏死蚂蚁,没有挑战还有什么意思。”
官莫北点点头,“嗯,不愧是大律师,打嘴仗的本事不错。”官莫北突然停顿了一下,轻嗤一声,脸上滑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所忠心的那位,顾野,为什么一来国内就找你合作,你们律所刚开不久,还没在京都打出名号,他要合作也是找大律所,为什么偏偏找你呢?”
秦戈心下一紧,面上却是不露,尽管官莫北确实说中了他心中一直的疑虑。
“官总很喜欢打哑谜?”
官莫北冷淡一笑,满眼讽刺地看着他。
有些话他本不想当着女人的面说,最起码不是现在说。
可是秦戈这么为顾野奔走,他实在想看秦戈知道真相后破防的样子。
那比把他揍个半死更让官莫北觉得痛快。
“因为……他跟你一样,为了一个不该肖想的女人。”官莫北一字一字慢慢说完,放在女人肩上的手扣得更紧了,好像生怕她就这样飞了,一不留神被人抢去。
秦戈死死地盯着他,终于,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以他的脑子,官莫北将话讲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再揣摩不出其中的含义。
秦戈不由心乱如麻。
他不想自欺欺人,可还是不断地否定、推翻,直到不经意间迎上戚南风那无比冷漠又明显责怪的眼神。
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绝对能打破他认知的想法赫然袭遍全身——他被耍了。
被顾野耍了。
秦戈一向自诩聪明,从小读书不怎么费力,大学也是在国内顶尖学府,顺利成为律师后,接手的案子胜诉率在整个业界都是数一数二,现在更是被南大聘请为客座教授,这样的他,竟然会被一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人耍得团团转?!
是啊,顾野为什么会主动找他的律所合作,为什么愿意与他拉近关系,以至于他后来一直为顾野的不幸遭遇义愤填膺打抱不平,顾野又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聊起个人私事,难道就是为了从他嘴里多探听一些关于……
过往的一点点蛛丝马迹,连接成网,抽丝剥茧,秦戈不免胆寒。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他一直把顾野当聊得投契的朋友,公事上志同道合,私下里他也温和有礼,可他明明是情敌啊!顾野这样蓄意接近自己,从他这里套话,心机如此之深,想起来就、就……他秦戈被人当傻子而不自知,简直蠢得稀奇。
如果顾野没有被官莫北逼上绝路逃回m国,再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呢?他会被顾野拿来作为对付戚家的一把刀吗?
秦戈越想越心惊,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可男人的尊严,一贯的自负,让他不能在宿敌面前就这样承认自己的愚蠢,更加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这么挫败的一面。
秦戈强撑着打起精神,直视着官莫北,“顾野或许不够坦诚,但你背着南南做了这么多事,也算不上光明磊落,南南这么聪明优秀的女孩,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他真是想不通,想不通。
顾野不是好东西,他官莫北更不是。
秦戈不明白,明明她也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她偏偏选这么一位行事作风乖张,阴鸷毒辣的男人?
秦戈说了这么多,直到现在才算真正刺激到官莫北。
没有什么比质疑他与他女人在一起的合理性更让他恼火的了。
官莫北把戚南风往怀里一搂,抬了抬下巴,眼中酝酿着风暴,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老婆跟我在一起,要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秦戈,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
话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官莫北后槽牙咬得要碎了,他不愿意让人知道戚南风的表哥对他女人有这种龌龊心思,刚才的话里已经给他留了余地,就看他知不知收敛,否则,他也忍不住了。
如果秦戈再敢多舌,官莫北就算拼着今天惹怒老婆,也要让他出不了这个屋子。
秦戈对他这种狂妄不可一世的样子很是看不惯,硬着头皮哼了一声。
陆景逸眼中越来越有人味的官莫北,此刻好像又恢复了狼性,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看了直打冷颤,他不由为秦戈捏了把汗。
“表哥,我看你们的公事已经谈完了吧,就算没谈完,改天你们另约吧,今天是律所开业的日子,大家都挺高兴的,我们接下来还有安排,就不耽搁表哥时间了。”戚南风这时候不得不出来下逐客令。
她太了解官莫北,她知道什么话最能刺激他,秦戈显然已经踩到了他的雷区。
还有,没有人可以当着她的面对官莫北说那种话。
她很不高兴。
秦戈脸寒下来,捏着杯子的手指骨泛白,他望着戚南风,颤声道:“南南,你都知道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你还要偏向他?你就这么、这么喜欢他?”
戚南风拧起双眉,冷冷地与他对视,“是。表哥,你不该那样说他。”
“就因为我说了官莫北两句,你就要赶我走?”秦戈眼睛红了,满是受伤的神色。
戚南风恨恨道:“谁都不可以在我面前这样讲我老公,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即使他有事瞒我,这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外人没资格评判,还有,他没有那么坏,你为什么要用那样的语气,那样不屑的眼神,谁又比谁高贵?抱歉,我不想听,如果非要说的话,不管是谁,我会跟他拼命。”
一番话,掷地有声。
听在官莫北耳中却像一首悠扬动听的曲子。
官莫北抓紧了她的手,心里熊熊燃绕的怒火像潮水般霎那退去,只留下温温的细细的沙,轻柔绵软,熨帖无比。
秦戈脸色灰败,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南南居然会……居然会……
他好像真的不够了解她。
半晌,他惨淡一笑,“好,好。”
说完愤然起身,提起公文包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又被官莫北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