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十分甚至九分的确信,不管是在本灵所给予的那部分有关鬼丸国纲的,在各种意义上都充斥着孽缘这一概念的记忆里,还是倒霉的落到这个本丸后,和大典太相处的那些记忆里——
——无论是性格乃至外貌都发生过巨变,以至于记忆里,后期显得很有些自闭的鬼丸国纲,还是从初次见面始,虽然不排除受了环境影响,但也一直是阴郁自闭类型的大典太,双方都应该是那种寡言,情绪也并不外露的类型。
尤其是,并非只是来自本灵的记忆,而是真正的作为显化出人形的刀剑男士而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大典太,鹤丸国永对其性格,虽然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完全称得上一句了解。
所以当鹤丸国永看到大典太那张除非提到在这个本丸里罹难多次的骚速剑和前田藤四郎,否则压根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横竖看去都像是死了一般的脸上,露出那种简直令他汗毛倒竖的,甚至可以用慈爱来形容的表情时,会惊恐到炸毛也完全合情合理……
……个鬼啊!那*瀛洲粗口*的是大典太欸!不是一期一振那种照顾弟弟成本能的刃,也不是光坊那种因为辈分原因一直在照顾长船派其他刃,同时也有关爱伊达组大家的刃啊!
就算是前田藤四郎没遭殃之前,和前田藤四郎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被短刀照顾的那一个啊喂!
鹤丸国永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折磨久了以至于脑袋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出现这种……这种哪里都不对的幻觉——就算露出这种表情的实际上是和大典太有着同一张脸的光世,而不是自己更熟悉的那个自闭阴郁刃……这也完全不对啊!
“张口,然后嚼,对,五下,好,咽下去,不,不用伸舌头让我确认咽下去没有,玉子烧可以只嚼四口,但是要配……汤等我把勺子从汤里拿出来之后,停三个数再喝!就算最多只会被烫掉一层皮也不行!”
不是?!我请问你是否清醒啊光世!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鬼丸是一起的亲友……但是你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震撼的重音)
你们两个是亲友关系不是母子关系啊喂!(呐喊)可你现在横竖看来……都和那种哄不愿意好好吃饭的孩子的母亲,十分甚至九分相似啊喂!这、这对吗?这就不对吧!你甚至连声音都夹起来了啊我说!(惊恐)
“现在并不是什么需要抓紧时间进食的情况,阿槐,你没必要为了进食苛待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好,从来就不代表你不会痛!而且你难道忘记了吗!自己的痛觉到底有多敏感这件事……”
兄弟,我说停一停兄弟,虽然知道你是在为了鬼丸考虑,但是你这个语气……你这个指责还不忘了喂饭的动作……兄弟,我说兄弟,你不会真的以鬼丸的母亲自居了吧喂?!这可不兴当啊!(更深一层的惊恐)
尤其是……从头到尾,被喂饭的鬼丸国纲压根就一句话都没说吧喂!你到底是从哪里知道鬼丸他的想法的啊!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和你对上好吗!在这种情况下,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从一言不发只顾着嚼嚼嚼的鬼丸身上知道他的想法的啊!(理解不能)
“吃豆腐的话要小心,毕竟到底是在汤里煮过的,多少会有些汤汁,慢一点咬,烫的话就吐出来,没必要逼着自己硬往下咽,你知道我能看出来的吧?阿槐?不行,酱料最多给你蘸这些,知道你口味重,但是你之前刚吃完蛋月烧,短时间内摄入太多电解质但不补水也不行。”
如果你没有一边这么说,一边到底还是用筷子将豆腐饼分成更小的份,但蘸了和之前大小时一样分量的酱,并将其送到鬼丸嘴里的话,或许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可信度……你那嘴上冷酷的严词拒绝,但到底还是心软了多蘸了点酱料的行为已经完全暴露了你的嘴硬心软哦?
“吵……”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一直重复着小幅度张口,将送到嘴边的食物吞进口腔,并按照光世的要求,在咀嚼几下后咽下去的行为的鬼丸国纲忽然间,在进食的间隙含混的开口道。
虽然或许可能,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他确实是像是解冻了一样的,从全程顺从到令刃很难不怀疑其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状态里恢复了过来,并抬眼,用那只情绪起伏基本为零的血色的瞳,望了过来。
“声音,心声,太吵了。”鬼丸国纲用几个短语,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他的感受,那张因为没什么表情差分,而显得总是很冷峻的脸也跟着蹙起眉心,露出一种不快来,“安静一点,鹤丸。”
他甚至在说话的同时,还很坦然的继续张口去吃光世送到嘴边的饭,整个人完全没有身为一个成年男性,被另一个成年男性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照顾并喂饭会产生的羞耻或不适感。
鹤丸国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在一边继续心安理得的给鬼丸国纲喂饭,一边用很恐怖的,仿佛在脸上写着‘你等阿槐吃完饭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一样表情望过来的光世的注视下,讪笑着挪开了视线。
“……这样真的,真的没问题吗?我是说……这么一直喂鬼丸吃饭?”作为这顿已经被光世喂了一半下去的饭菜的制作者,烛台切光忠迟疑且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会伤到自尊……”
“野菜团子和蛋月烧那种更接近点心的暂且不论,他上一次自己吃饭的时候,可是干出了把明显感觉味道不对的饺子强行咽进肚里,并在之后因为有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了里面还有没捞出来的饺子的锅,于是强忍着恶心把对方打死这种事。”
光世面无表情,虽然因为说话对象不是鹤丸国永,看起来没那么可怖,但是神情里还是肉眼可见的,带着些阴郁的气息——虽然即使这样他手里给鬼丸国纲喂饭的动作也没停就是了。
“然、然后?”
直觉后面肯定还有话没说的烛台切光忠,和当时虽然也在出云国,但是没见到光世所说的那一幕的道誉一文字,以及虽然被说还被瞪了但还是好奇的鹤丸国永一起,将探究的目光投了过来——
——没有乱藤四郎是因为乱藤四郎在看到光世把鬼丸国纲半推半搂的带到饭菜前喂饭的时候,就已经宕机了,而大典太则陷入了一种微妙的……
……姑且能称之为变脸的状态,他脸上的神情一会儿接近光世对鬼丸国纲的,那种不知道该说是慈爱还是别的什么的模样,一会儿又像是在忍耐什么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精神出问题了。
“然后他就当场灵力暴动,倒地并蜷成了一团,一边往外呕混了未消化完全的饺子和血块在内的胃液,一边受ptSd发作的影响,语无伦次的道歉并试图把那堆秽物重新吃下去。”
做出回答的却不是光世,而是之前表情还在变来变去仿佛川剧变脸一样的大典太,此刻的大典太按着眉心,无论是他耷拉着的唇角还是紧蹙的眉心,都显出一种深刻的疲惫和无奈来。
“放任鬼丸自己吃饭的话,保不齐会再次出现这种问题,毕竟他吃东西向来图快,感觉到不对也只会硬往肚里咽,完全没有不对劲吐出来这个选项,所以倒不如喂他吃饭,至少能盯着他,确保他每一口都是没问题了才咽的。”
……虽然真的很感谢你的解说,但是大典太……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因为真正的,属于阿槐的大典太光世的本体,有部分意识在那家伙身上。”
重复喂饭动作并熟练到可疑的,捏住了鬼丸国纲只嚼了四口就想往下咽饭的脸颊,让这人不要看他没看着就想偷懒的继续嚼完了那第五口,才松手让人咽下去的光世,用一种听起来实在是古怪的口吻说道。
“虽然实际性能并没有差距,但本质上,我只是本体大典太光世的一个备份,一个通过信号传输送到这边,对阿槐的一些行为进行物理干涉和监管的终端。”
光世于是开始说起了一些,对刀剑男士而言,兼具了简单和难懂两种相悖特质的言语。
“从精神性方面考虑,为了避免精神转移导致还在时之政府瀛洲本部的人类躯壳出现意外,于是最后大部分投射过来的知性,选择附在了因为都是‘大典太光世’且受到瀛洲本部的本灵影响,对于阿槐态度有所移情的大典太身上。”
“务实一点说就是,担心自己完全转移过来会导致失去和外界联通手段,所以将投递过来的精神,基本寄宿在了大典太身上,以此避免某些坏结局的发生——虽然现在看来,这种做法也同样招致了另一种坏结局就是了。”
“……听不太懂,但似乎好像……其中大部分可以当成是本灵和分灵之间的关系理解?”
烛台切光忠沉默了片刻,随后非常老实且坦诚的说了自己的见解,并表达了对更为熟悉的,姑且算是在笠原本丸内共患难过的大典太的担忧,“以及,这样做对大典太殿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吗?”
“影响的话,大概也只有在颅脑内反复提醒个体差异的那个大典太光世的声音……毕竟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异世界大典太光世本灵,他所承载的信息量,要远比我的本灵,那位大典太光世要多得多。”
大典太露出了看上去像是强打精神一样勉强的表情说道,“本灵已经在那之前就受到这位大典太光世的影响,而产生了对现下这位鬼丸国纲的移情……虽然移情的产生和本世界鬼丸身上发生的一些事也不无关系就是了。”
“但分灵会受到本灵影响是无可避免的,如果不对我的精神进行干涉,在目前存在两个可以被判定为大典太光世本灵,且其中信息量和力量更强的那一个的距离更近的情况下,会因为引力被吸引,最终判定为那位本灵的分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是所谓的,体量更大的一方占据更大的份额,最终会如同质量更大的恒星吸引planet(行星)一样,在距离更近的情况下,先于planet(行星)将本身只是planet(行星)身周的satellite(卫星)这个水准的小体量个体捕获并同化进自身的运行系统吗?”
道誉一文字开口,用一段混着英语但在场的几刃姑且还是能听明白的话,对大典太的说法进行了一个理解和解释,然后得到了大典太部分肯定的回答。
“不会那么乐观,因为我的体量相对于本灵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如果真的被捕获的话,一定概率是被原本运行系统中的本灵和后来接近的那位本灵撕裂的引力撕裂,但从相对距离来说,更大的可能,是会变成目前更近的本灵的一部分吧。”
光世对大典太的说法嗤笑一声,接着再一次伸手制止了鬼丸国纲试图不嚼够次数就往下咽的行为,“嚼够了次数再往下咽,阿槐……以及,你当我为什么要费力不讨好的把知性投射到你身上?”
“我从一开始,就对被你们这个世界的同名数据污染数据库这件事没有任何兴趣。”
“毕竟我是只属于阿槐的光世,从始至终,我这个大典太光世,就是为了阿槐而存在的,对于其他的鬼丸国纲也好,还是这个世界大典太光世的所谓刃际关系也罢,我都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兴趣。”
于是在场的众刃便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那只猩红的眼瞳,是除了鬼丸国纲以外,映不出任何东西的一片虚无。
而那眼中流淌着二进制字符串的,明显不似人,却要比以纯粹的人类之躯存在于此的鬼丸国纲,具有更似人情绪的光世,和在其背后的大典太光世一样,都是只关注着被强制要求必须放缓进食速度并被喂食的鬼丸国纲的——
——被鬼丸国纲这颗无法正确描述其存在的星体所捕获,且心甘情愿环绕其运行的,伴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