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日本的军工生产,真是不容易。”刘简之一边开车一边说。
“看来是。”美由纪说。
“采访稿子,你打算怎么写?”刘简之问。
“胡编呗!”美由纪说。
“就写飞机制造厂守卫严密,记者获赠飞机模型,也被宪兵扣下了。”刘简之说。
“真的这么写吗?”美由纪问,“我们来回花四天时间……”
“就这么写。”刘简之说。
“要不然,我们去名古屋飞机制作所去看看?”美由纪说,“去找福山叔叔的学长塚尾?”
“算了吧。估计结果跟川祈差不多。”刘简之说。
“真想把收音机天线再装起来。一边开车,一边听听新闻。”刘简之说,“可惜,被宪兵司令部给禁止了。”
“我听说是有人在车上拍发电报,宪兵队无法侦测抓捕,于是就全部禁了。”美由纪说。
“因为有人发电报,所以禁了收音机。哪天有空,我写篇文章,跟他们评评理。”
“你跟宪兵司令部评理?搞笑呢!”美由纪笑着说,“我从美国留学回来,去参谋本部应聘密码破译员,结果他们把我给拒了。我找谁评过理?不过这样也挺好,让我有机会认识你佐藤君。”
“幸好参谋本部把你拒了,要不然,失去内幕消息来源,我们的听众至少会减掉一半,日中战事报道,我们也就彻底瞎眼了。”
“佐藤君的意思是,前两年东京广播电台听众人数暴涨,有我一份功劳?”
“那是肯定的!”刘简之说,“不过……”
“不过什么?”
“最近这段时间,听众人数下降,也跟你提供的内幕消息减少有关。”
“我可以打听消息,但不能像你这样,常常制造消息。”
刘简之听出美由纪话中有话。
“你是说我的报道造假?”刘简之看了一眼。
“你一边制造事端,然后又来报道事端。”美由纪也侧头看了刘简之一眼。
“举个例子?”
“我猜你心里明白。”
刘简之不吱声了。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把话题说下去。好在美由纪也没有纠缠,转移了话题。
“佐藤君,你去过中国吗?”美由纪问。
“去过。”
“去干什么?”
“跟我叔叔去满洲生活了几年。”
“真的吗?”
“在一个叫吉林的地方。”
“很有趣吧?”
“谈不上有趣,那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有些日本人把满洲看成是日本人的地盘。”
“那是一个错误。”刘简之说。
“说个有趣的事情给我听听?”
“中国有个历史学家,名叫司马迁。”刘简之说,“这个司马迁曾经写了一本书叫《史记》,里面记载了一个“徐福东渡”的故事。“
“徐福东渡”?
“是的。”刘简之说,“后来,有一个叫做义楚的开元寺和尚在《义楚六帖》中说,这个徐福,带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来到了日本。”
“五百童男和五百童女来到日本,真的假的?”美由纪吃惊地问。
“或许是真的,或许只是个传说。”刘简之说,“但是,你从日语中夹杂几千个汉字就可以看出,日本和中国真的是一衣带水,源远流长。”
“或许是吧。”
“可是,日本偏偏有这么多人好战。”刘简之说。
“……”
“对了,铃木四郎,他还好吧?”刘简之问。
“情况不好。”美由纪担忧地说。
“是不是受伤了?”刘简之问。
“受伤倒是没有,最近老是酗酒。”美由纪说。
“写信让你哥哥回来吧。”
“当逃兵,是要被枪毙的。”
“那就祈祷战争快结束吧。”
“我愿意天天祈祷。”美由纪说,“如果祈祷有用的话。”
“晚上,你想住哪里?”刘简之问。
“什么意思?”
“我们今天无法赶回东京,需要在路上住上一晚。”
“那就还住中京吧!”美由纪说。
“好吧。”刘简之说。
“今天晚上,你不会再去修车吧?”美由纪扭头微笑着问。
“不会吧?”刘简之笑着说。“车刚刚修好。”
美由纪笑而不语。
黄昏时分,刘简之开车进了中京。
“我们还住昨天那间旅馆吗?”刘简之问。
“换一家吧!”美由纪说。
刘简之把车停在名古屋酒店门口。
“就这一家吧!”刘简之说。
“好吧!”美由纪说。
“欢迎光临名古屋酒店!”见刘简之和美由纪走来,接待小姐热情招呼道。
“请问,还有房间吗?”美由纪问。
“你们……有预定吗?”接待小姐问。
“没有。”美由纪说。“房间很紧张吗?”
“你们的运气不错,还有最后一间客房。”接待小姐说。“套房,有点小贵。”
“这附近,还有别的酒店吗?”刘简之问。
“我们这儿是最好的。”接待小姐说。“别的酒店……”
“好吧,就要这一间。”美由纪说。
“请登记一下。”
接待小姐办完登记,拿出钥匙,递给美由纪,“三楼,23号房间,不当街,很安静。”
“谢谢!”美由纪接过钥匙,走向电梯,摁住门。“快点呀,佐藤君!”美由纪喊道。
刘简之连忙朝电梯走去。
“佐藤君,你是不是觉得我比高桥圭夫还要可怕?”美由纪笑着,摁下了关门按钮。
“我不信你能把我吃了。”刘简之说。
“难说。”美由纪说。
一进到房间,美由纪就显得兴奋起来。
“佐藤君,你先洗个澡,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美由纪说着,走了出去。
刘简之打量了一下房间。客厅陈设豪华,应有尽有。他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
“你好,我是三楼23号房间,请帮我接东京号话机。”刘简之说。
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电话里传来孟诗鹤的声音。
“我在名古屋。”刘简之说,“明天才能赶回家。”
“我知道啦!”孟诗鹤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
刘简之楞了一下,无奈地放下电话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宪兵司令部加强了对军工生产的保护,除非有几门迫击炮,有百十发炮弹,对飞机制造厂进行隔墙轰炸。或者,抓一个日军的飞行员,逼着他驾驶轰炸机,对飞机制作所的停机坪来一轮轰炸。
搞到几门迫击炮,看来要容易一些。
想到这儿,刘简之连忙站起来,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一张中京地图,仔细查看起来。
“你怎么还不动?”美由纪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
“我看看中京地图。”刘简之说。“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没想到川祈飞机制作所离东京这么远,”美由纪说,“这是给你买的换洗衣服,洗澡,换上。”
“不用了吧?”刘简之说。
“佐藤君,你可是从东京来的大记者,别弄得像个修车工似的。”美由纪把一个购物袋递给刘简之。
“快!”美由纪说。
这一刻,美由纪把自己还原成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