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
正在厨房清理卫生的孟诗鹤听见敲门声,连忙洗了洗手,关了电灯,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高桥良子穿着一身白衣,佩着日本国防妇人会的绶带,站在门口。
“高桥太太,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孟诗鹤惊讶道。
“不好看吗?”高桥良子问。
“看上去怪怪的。”孟诗鹤说。
高桥良子手上还拿了一条绶带,递给孟诗鹤。
“这是社区妇人会的玉木太太给你的。”高桥良子说。
“给我这个做什么?”刘简之问。
“她让你出门的时候,像我这样戴着。”高桥良子说。
孟诗鹤伸手接过绶带。
“你眼睛怎么了?又红又肿的?”高桥良子问。
“有点炎症。”孟诗鹤说。
“是吗?佐藤君呢?”
“出去采访了,不在家。”孟诗鹤不想跟高桥良子过多谈论刘简之,“这个绶带,必须要佩戴吗?”
“嗯。”高桥良子说,“如果不戴的话,会有社区妇人会的人上门找麻烦。”
“现在佩戴?”
“现在不用。明天上午,社区国防妇人会在公园集会,所有的人都得佩戴。”
“进来喝杯茶吧?”孟诗鹤说。
“不了。我去一下八木太太家。”高桥良子说了声“打搅了。”转身离去。
孟诗鹤拉上门,顺手将绶带丢进门口的鞋柜里,转身走进客厅。
又有敲门声传来。
孟诗鹤再次把门打开,看见宋春萍背着急救箱站在门外,连忙将宋春萍让进屋子里。
“有事?”孟诗鹤问。
“我来看看你。”宋春萍说。“你父亲的事,刘简之跟我说了。重庆方面也指示我来看看你。”
“谢谢!”
“刘简之有打电话回来吗?”
“有。他说他在中京,明天回来。”孟诗鹤说。
孟诗鹤倒了一杯茶,递给宋春萍。
“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谈谈。”宋春萍说。
“什么事?”孟诗鹤问。
“也许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有些残酷。”宋春萍顿了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话说出口,“你知道,美由纪小姐是个密码破译专家,这几年,刘简之通过美由纪小姐,获得了很多重要情报。”
“我知道。”孟诗鹤说。“刘简之正在做工作,想把她拉到我们的阵营。”
“正因为美由纪小姐对我们非常重要,重庆特别指示……也可以说是命令,要刘简之进一步发展与美由纪小姐的亲密关系……”
“是吗?”孟诗鹤说。
宋春萍原以为孟诗鹤听到她这一番话,一定会大吃一惊,没想到孟诗鹤的心情竟然如此平静,反而让自己觉得很尴尬。
“我说这话,你好像并不感到惊讶?”宋春萍说。
“美男计!”孟诗鹤用一种鄙视的口吻说。“现在的刘简之,跟以前相比,丑多了!”
“我知道,重庆的决定对你很不公平。”宋春萍说。
“刘简之什么态度?”孟诗鹤问。
“刘简之拒绝执行此项命令。”宋春萍说,“他对我大发雷霆。”
“但是此刻,我想,刘简之一定跟美由纪小姐在一起?”孟诗鹤像是问宋春萍,又像是问自己。
“是的。”宋春萍说。“昨天晚上,他们住在名古屋酒店。”
“宋督导,您跟我说这个,是想让我表个态?”孟诗鹤问。
“我想让你做刘简之的工作,让他执行重庆的命令。”宋春萍说。
“我是刘简之的太太,你要我给丈夫做工作,让他跟别的女人发展进一步的亲密关系?”孟诗鹤有些愠怒,冷冷地说,“这也算给我的命令吗?”
“孟诗鹤……”
孟诗鹤心里巨浪翻滚。
刘简之跟美由纪频繁地近距离接触,孟诗鹤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会损害他跟自己的关系,甚至还配合刘简之,当着高桥圭夫的面演过几次戏。
“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刘简之吧!由他决定。”孟诗鹤说,“我保证不跟他吵,不跟他闹……也不一起找美由纪小姐的麻烦。”
“不行。”宋春萍说,“你可以跟他吵,跟他闹,只不过要当着高桥圭夫的面。最重要的是,你要主动说服刘简之,让他执行重庆的命令。”
“放心吧,他会执行命令的。”孟诗鹤说。
“他不会。”
“为什么?”
“他说他宁可退出特工组,也不执行重庆的命令!”
宋春萍一边说,一边打开诊疗箱,从里面取出一瓶眼药水,递给孟诗鹤。
“该怎么做,你自己看吧!”宋春萍说。“如果有人看见我来过这,就说我是来出诊的。”
“我建议你去高桥良子那儿看看,就不会有人怀疑你突然来我这儿了。”孟诗鹤说。
“好吧。”宋春萍背着出诊箱,走了出去。
美由纪对特工组获取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是,要自己劝自己的丈夫跟美由纪发展进一步的亲密关系,这就太滑稽了。
难怪宋春萍会匆匆离开。
孟诗鹤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拨号。
“总机吗?请帮我接中京名古屋酒店。”孟诗鹤说。
“接通了,请讲。”总机接线员说。
“你好,请问佐藤彦二住在哪个房间?”孟诗鹤问。
“稍等……佐藤先生住在三楼23号房间。需要为您转接电话吗?”名古屋酒店的接待小姐说。
“是的。谢谢!”
“佐藤先生不在房间。也许他在酒吧,您稍等,我帮您问问。”
“谢谢!”
“喂!”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刘简之的声音。
“你明天什么时候到?”孟诗鹤问。
“现在还说不准。”刘简之说。“但是,我明天肯定回来。”
孟诗鹤挂断了电话。
刘简之放下话筒,愣了几秒钟,回到美由纪身边。
“您太太的电话?”美由纪问。
“是。”刘简之说。
“跟得挺紧的。”美由纪笑着说。
“不会吧?”刘简之说,“我去五岛群岛那一次,前后一个多星期,她都没打过电话。”
“现在不一样了。”美由纪说。
“有什么不一样?”刘简之问。
“反正不一样。”美由纪拿起酒杯,跟刘简之的杯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问道:“您跟美惠子是怎么认识的?一定很浪漫吧?”
“说不上浪漫。”刘简之说。
“跟我说说?”
“比你采访过的竹井教授和千惠子逊色多了。”刘简之按照原先的商定说道,“我跟她是在银座的一家书店里认识的。”
“美惠子主动跟你搭讪?”美由纪问。
“不是。”
“那就是你主动跟美惠子搭讪。”
“也不是。”
“我选了几本书,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发现身上没有带钱。”
“美惠子帮你付了款。”
“是的。”
“你后来就以还款为借口找到她,然后就顺理成章……”
“差不多就是这样。”
“真俗气!你就不能设计一个浪漫一点的场景?”
“我倒是想浪漫一点,就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浪漫。电影里面也没有。”
“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假如当初你没有遇见美惠子,假如你现在还是单身,你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让我帮你付购书款?”
“说实话吗?”
“当然。”美由纪眯着眼睛,对刘简之微笑。
“我多半会放弃购书。”刘简之说。
“为什么?”
“有两个原因。”
“你说说看。”
“第一,那一次忘记带钱以后,我再也没有忘记带钱。”刘简之摸摸口袋,却全身没有找到钞票。“我穿上你买的西装,忘记把钱装进西装口袋了。”
美由纪开怀大笑。
“这第二呢?”美由纪问。
“第二嘛,你太漂亮了,让你帮我付购书款,我怕背上情债,一辈子还不了。”刘简之说。
“这情债恐怕你已经背上了。”美由纪说。
“为什么这么说?”刘简之问。
“你身上穿着我给你买的西装呢!”美由纪嬉笑着说。“你打算怎么还债?”
“感谢你的西装!”刘简之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然后朝女招待招了招手。
女招待走了过来。
“再来一瓶酒。”刘简之说。
“马上来。”女招待走向吧台。
“佐藤君,你已经喝好几杯了,不要再喝了吧?”美由纪说。
“今天我高兴,想多喝几杯。”刘简之说。
美由纪不知道刘简之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刘简之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