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陈银朵跟随在原红蕖身边已有十年光景。
这个当年从草原带回的瘦弱女孩,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女官,在巾帼书院担任典簿一职,掌管着书院的大小事务,成为原红蕖最得力的臂膀。
这日,原红蕖将一封信递给银朵:“你外祖家平反的旨意下来了,我托人找到了他们在江南的族人。”
银朵接过信,手微微发颤。
这些年来,她早已将原红蕖视为至亲,但血脉之情终究难以割舍。
在黛玉的陪同下,她南下认亲。
江南水乡,陈家老宅前,一群族人早已等候多时。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颤巍巍上前,捧着银朵的脸仔细端详:“像...太像你娘了...”
原来银朵的母亲本是江南陈氏的嫡女,当年因家族蒙难,和家人一起流放千里,遇上天灾和队伍走散,被二王爷给带去做了侍妾。
如今沉冤得雪,陈家重返故里,正是团圆之时。
在江南的三个月,银朵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家庭温暖。
叔伯婶婶待她极好,表兄弟姐妹们也对她亲近有加。
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京城原府留给她的那个小院。
“大人,”回京后,银朵对原红蕖说,“江南虽好,但这里才是我的家。”
原红蕖轻轻笑道:“多个家不好吗?”
银朵摇头:“银朵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大人。我更愿意永远追随大人左右。”
这年秋,草原各部遣使来朝纳贡,带队的就是银朵的生父——草原二王爷。
朝贡大典上,二王爷并没有认出站在原红蕖身旁哪个女官会是自己的女儿,还是跟着他一起的随从,认出了陈银朵。
十年不见,当年那个小丫头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更难得的是那一身从容气度。
二王爷得知那是他自己的女儿之后,顿时动了心思。
当晚,他悄悄拜访礼部侍郎府。
“侍郎大人,”二王爷谄媚笑道,“小女银朵如今在京中,还望大人多多照拂。若是大人不嫌弃,不妨收在身边...”
礼部侍郎闻言好色,这是众所周知的。
二王爷投其所好,他也能够理解。
草原上面来的女子,肯定和京城里面的女子有所不同。
然而还没等他行动,这话就传到了陈银朵的耳朵里面。
她当即修书两封。
一封送给礼部侍郎,只有短短数语:“大人可知,银朵如今是正六品女官?纳朝廷命官为妾,该当何罪?”
另一封送给二王爷,更是犀利:“父亲大人可是忘了,当年你我已经斩断父女关系,你把我抵给了原大人。如今见女儿有了出息,又想拿来换取利益?草原儿郎的骨气,都被父亲丢尽了吗?”
礼部侍郎接到信,吓得魂飞魄散。
他这才想起,陈银朵不仅是原红蕖的左右手,更是朝廷册封的女官。
强纳女官为妾,这可是大罪!
他连夜赶到原红蕖府上请罪,跪在地上指天发誓:“下官一时糊涂,绝不敢对陈女官有非分之想!求原大人恕罪!”
原红蕖冷眼看着瑟瑟发抖的侍郎:“大人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侍郎又急忙求见银朵。
银朵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见他来了,只淡淡道:“大人请回吧。银朵此生已许给书院,不谈婚嫁。”
二王爷那边更是狼狈。
银朵的信毫不留情,将他当年的薄情寡义揭露无遗。
更糟的是,这封信不知怎的传到了草原各部耳中,二王爷顿时成了笑柄。
“好个逆女!”二王爷气得摔了酒杯,“看我不...”
“王爷三思!”随从急忙劝阻,“陈女官如今是原大人面前的红人,动不得啊!”
次日朝会,二王爷硬着头皮出席,却见银朵正与几位大臣侃侃而谈,举止从容,言谈有物,全然不似草原女子。
皇上特意问道:“陈典簿,听闻你精通数族语言,此次接待使团,可还顺利?”
银朵躬身应答:“托陛下洪福,一切顺利。各部使臣对天朝物产很是赞赏,特别是巾帼书院的刺绣和成药。”
她流利地用草原语、西域语等多种语言汇报情况,引得众人连连称赞。
二王爷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被他抛弃的女儿,竟已成长到如此地步。
朝会结束,银朵正要离开,二王爷忍不住叫住她:“银朵...”
银朵转身,神色平静:“二王爷有何指教?”
这声“二王爷”让他的心刺痛了一下:“我...毕竟是你父亲...”
“父亲?”银朵轻笑,“十多年前那个寒冬,我母亲病重,我跪在雪地里求你给母亲找一个大夫,你嫌弃我晦气,抽了我一顿马鞭,更没有请大夫来,那晚我母亲就那样去了......那时候你可曾想过是我父亲?如今见我有了用处,才来认亲,不觉得太晚了吗?”
二王爷哑口无言。
银朵继续道:“不过您放心,银朵不会报复。大人教导我,女子当以德报怨。您回草原后,我会请书院派医官去为部落义诊,算是全了这段血脉之情。”
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既表明立场,又彰显气度。
周围的大臣们听了,都对银朵刮目相看。
二王爷灰溜溜地离开京城那日,银朵还是去送了。
她远远站在城楼上,看着使团队伍渐行渐远。
“可是不舍?”原红蕖不知何时来到身边。
银朵摇头:“只是感慨。若当年没有遇见大人,银朵恐怕早已化作草原上的一缕孤魂。”
原红蕖握住她的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选择了宽恕,这很好。”
此事过后,银朵在朝中名声大噪。
不仅因为她处理这件事的智慧,更因为她展现出的能力。
皇上特意下旨,擢升她为五品女官,协助管理对外事务。
而那个礼部侍郎,自此见到银朵都绕道走。
有次在宫宴上不小心撞见,他竟吓得打翻了酒杯,连连告罪。
黛玉打趣道:“咱们银朵如今可是威风了,连侍郎大人都怕你呢。”
银朵莞尔:“不是怕我,是怕我背后的大人和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