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出来的推送让李洛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仿佛像是有人用水龙头把他从头冲到了脚。
【#贺立 自杀#】
【盛曜前合伙人贺立,昨夜被发现倒在家中浴室,经抢救无效死亡。】
【警方初步判断为自杀,现场留有遗书,内容暂未公开。】
李洛的手指停在屏幕上。
他一瞬间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自杀?
他盯着那条热搜,心脏“咚”地一跳,眼底浮出一种迟钝的空白感。
桌上的外卖盒还没扔,电视机里循环播放着昨晚的娱乐新闻,主持人还在念:“李洛回应造谣事件态度强硬,引发网友热议……”
李洛看着那屏幕,忽然觉得有点冷。
“这他妈……”他喃喃了一句,声音发干。
几分钟后,计成的电话打进来。
“你看新闻了吗?”计成那边的声音也沉着,“刚确认,是他本人。昨晚十一点多,邻居报的警。”
“怎么死的?”
“割腕。浴缸里发现的。”
空气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
李洛靠在沙发上,半天没说话。
他的大脑已经在空转。
昨晚,他还转发了一条微博,还笑着说“让造谣的人完蛋”。
而现在——那个人真的完了。
“他为什么要死?”他问。
计成那边叹了口气:“警方说留了遗书,还没公开。估计……压力太大了吧。造谣的事曝光后,他的公司被查、账号被封,盛曜也发声明切割他。昨天还有人发帖说他走路上被人扔了西红柿。”
“所以他就死了?”李洛的声音低得像一缕烟。
计成沉默了几秒,才道:“你别太往自己身上揽。”
“可这事,确实是我和陈思言先撕开的。”
“你只是揭露,他自己造的谣,没人逼他去死。”
李洛没再说话。
他垂着头,盯着地上的灰尘,突然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
*
到上午十点,新闻发酵成了一场舆论地震。
娱乐圈从业者、营销号、普通网友,全在转发。
热搜榜前十被“贺立”这个名字占了三个。
还有五个是“李洛”。
【#贺立自杀现场#】
【#公关圈人士称贺立近期精神状态不佳#】
【#娱乐造谣链条该由谁负责#】
【#李洛 间接杀人#】
【#李洛 内娱审判官#】
话题下的评论分裂得触目惊心。
【活该,这种人死了算报应。】
【我不信他真是抑郁,他这是畏罪自杀吧。】
【可再怎么说,人死为大,别太冷血吧。】
【网络暴力不止是他说的那种暴力,反噬也算暴力。】
【贺立算不算是被李洛逼死的?】
【楼上有病吧,明明是贺立造谣在先,李洛正当防卫做错了什么?】
李洛看着评论,心口有种说不出的钝痛。
他甚至一度关掉手机,走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烟气袅袅升起,他突然想起去年他在节目里明哲保身时说过的一句话——
“网络是个放大镜,连一颗灰尘都能被照成陨石。”
当时全场都笑了。
可现在,他笑不出来。
他没觉得自己做错。
但也没办法完全心安。
计成下午又给他打来电话,声音更低:“遗书内容公开了。”
李洛靠在窗边,指尖颤了颤:“说了什么?”
“……他写,说自己不想再被全网骂狗,不想被人威胁、被合作方退单。他说——‘我错了,但他们赢了。’”
计成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他最后一句是——‘娱乐圈没有人真的想干净,干净的人也会被逼脏。’”
李洛没出声。
良久,他问:“网上怎么说?”
“现在开始反弹了。有人说你逼死了他。”
*
到傍晚时分,确实如计成所言——
微博上新起了一个话题:
【#李洛是否该为贺立之死负责#】
评论区的风向在悄悄转。
有一部分网友开始冷嘲:“你昨天才发完‘让造谣的人完蛋’,今天人就完了。”
“娱乐圈报复链条太吓人。”
“舆论杀人,有没有界限?”
李洛刷着那一条条评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翻阅自己的判词。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该看什么。
但每句话都像细针,扎在心口。
黄宇那边急得火烧眉毛:“李洛,公关团队建议你先发个声明,表达一下哀悼,不然舆论会反扑。”
“我知道。”李洛靠在床头,声音沙哑,“我在想要怎么写。”
计成说:“别太煽情,也别太冷。就——理智地表达惋惜。”
李洛点头。
他花了很久才在微博上打下一行字:
【任何生命的逝去都值得被尊重。
但希望这件事能让所有人记住:言语有分量,造谣有代价。】
这条微博发出后,评论立刻爆炸。
有人赞他冷静理智,也有人说他冷血做作。
李洛没再看。
夜幕降临,窗外有风。
他坐在沙发上,电视还在播娱乐新闻,声音低低的。
“贺立事件”成了新一轮媒体的狂欢。
各种节目开始复盘贺立的一生,从“公关鬼才”到“造谣自毙”,每个词都被反复咀嚼。
舆论把他剁碎成故事,再打磨成“悲剧警示”。
而李洛,就是那个故事里“导致崩塌的导火索”。
他想起第一次听说贺立这个名字,是在后台,别人小声说:“那人公关手腕狠,能把死人洗活。”
后来他真的“洗死人”,但这次,是他自己。
*
陈思言晚上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李洛坐在沙发上没开灯,只剩手机屏幕的微光。
“你一天都没吃饭。”陈思言走过去,蹲下身。
抬起头,捧起李洛的脸,看着李洛的眼睛。
李洛顺着他的力,蹭了蹭他的掌心,看着他,眼神空空的。
“你知道吗?我现在再想了想一下,我其实……好像也没有恨他。”
陈思言没出声,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李洛笑了一下,笑得很淡:“我只是想让他停下,没想到他直接结束了。”
“这不是你的错。”
“可舆论不这么想。”
“舆论从来都不想。”陈思言说,“他们只想有故事听。”
这句话像一块冰,落在空气里。
良久,李洛才轻声道:“那我现在该怎么演下去?”
“就像以前一样。”陈思言的声音很轻,“继续活下去,就是最好的回应。”
李洛闭了闭眼。
那一瞬间,他有种恍惚的错觉——
他像是在一场无声的战争里活下来,但却又失去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