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事到如今,必须解决事情才是关键,要到手的省长宝座不能就这么被人拿走。
刘和光强迫自己停下无意义的狂怒,冰冷的理智重新占据高地。
他的大脑如一台超频的量子计算机,疯狂处理着涌入的信息流。
证据!
对方手里一定攥着足以将他彻底钉死的铁证!
而这证据的源头,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他那个被控制起来的逆子,刘生!
刘和光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根根泛白,仿佛要将那冰冷的机器捏成齑粉。
他开始在记忆深处挖掘关于刘生的一切。
那个废物的每一个习惯,每一次自作聪明,每一个他曾不屑一顾的小秘密。
日记?
不,那个蠢货还没蠢到把罪证写下来的地步。
刘和光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脚下价值百万的顶级波斯地毯,此刻让他感觉如履针毡。
无数画面在他脑中闪回、崩碎、重组。
最终,定格。
十几年前,刘生十八岁生日。
他送了那逆子一套精装版的《资治通鉴》。
他记得自己当时拍着那套厚重的书,对刘生说:“权谋、人性、成败,都在这里。你能读懂十分之一,这辈子就够用了。”
结果呢?
那个废物,转头就把这套他视若珍宝的书,扔到了自己名下众多房产里,最不起眼、也最少去的一栋半山别墅的书房。
刘生当时还嬉皮笑脸地朝他保证:“爸,这么深奥的东西,我可看不懂。不过您放心,我给它一个使命,让它保守秘密,绝对丢不了。”
最安全的地方!
一个被他自己都快遗忘的,专门给那逆子用来藏匿那些见不得光的女朋友和私房钱的垃圾场!
那个蠢货!
他真的以为,没人会看那本书,把一些东西往那里面藏!
一道电流瞬间贯穿了刘和光的全身。
他找到了!
那根悬在万丈悬崖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立刻划开手机,没有打给任何一个心腹,而是直接拨通了那栋别墅所在的小区,一个他安插多年、专门负责打理的物业经理的电话。
现在,时间就是他的命!
“是我。”
刘和光的声音里,压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先生?”电话那头的物业经理有些茫然,显然没料到这位大人物会亲自来电。
“立刻去书房,找到那套硬壳的《资治通鉴》,看它是不是还完整!”
“啊?先生,那套书……”
“废话少说!快去!我等着,别挂电话!”
刘和光对着手机低吼,额角的青筋一根根贲起,狰狞可怖。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物品翻动的杂音。
流逝的每一秒,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灵魂上反复切割。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一下比一下沉重,野蛮地撞击着他的胸骨。
几分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电话里,终于再次传来物业经理气喘吁吁的声音。
“先生……书……书少了一本。”
刘和光的身躯骤然僵住。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少了一本,先生。我记得很清楚,之前打扫卫生的时候还是全的,现在明显空了一个位置。”
一股寒气顺着刘和光的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
物业经理在那头努力回忆。
“具体时间不确定,每次打扫也没特别留意……等等,我想起来了!大概是上上个星期,有维修人员上门,说是检查别墅的线路安全,在书房待了很久,有可能是那一次。”
上上个星期。
检查线路。
嗡——
刘和光的世界,在这一刻,无声地崩塌了。
所有色彩、声音、光线,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原来,就在他还在常委会拍桌子,讽刺钟正国用人不利的时候。
那只看不见的大手,早已悄无声息地,探入了他自以为最隐秘、最安全的巢穴。
取走了那份,足以将他彻底钉死的“投名状”。
对方甚至懒得寻找一个更精巧的借口。
就用一个“物业维修”的荒唐名义,光明正大地,拿走了刘生留的底牌。
这哪里是什么审判。
这分明是一场持续了数天,甚至数周的公开处刑。
而他,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还在断头台上为自己鼓掌的,手舞足蹈的小丑。
刘和光松开了手。
手机无声地滑落,陷进柔软昂贵的地毯里。
他整个人向后瘫倒在沙发中,目光失焦,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
破局。
他,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那支被他遗弃的手机,固执地再次震动起来。
嗡——嗡——
每一次震动,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没有理会。
直到那震动停歇了片刻,又以一种更加急切、更加不容拒绝的频率,再度响起。
是刘民。
刘和光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缓缓伸出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械,捡起了手机。
“说。”
只有一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刘叔,情况不对。”
刘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那份沉稳之下,是压抑不住的惊涛骇浪。
“种种迹象表明,沙专员那边已经收网了。他们掌握的证据,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
刘和光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他已经知道了。
电话那头的刘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赤裸裸的现实。
“刘叔,刘生……是唯一的线头。”
“到了这个地步,任何侥幸,都是自取灭亡。”
刘民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冰。
“斩草,必须除根。”
斩草除根。
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刘和光的脑髓。
他当然明白刘民的意思。
那不仅仅是指刘生。
更是指存放着刘生和那些证据的整个专案组。
这是要用最极端、最疯狂的手段,将这一切从物理上彻底抹除!
用一场惊天动地的“意外”,换取他们刘家最后的一线生机。
可是这个根是他刘和光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