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子过的,就当是放假了。”
沙瑞金对着小李呵呵一笑,那股子豁达充满了上位者运筹帷幄的沉稳。
沙瑞金端着那杯特供大红袍。
茶香袅袅。
他的心绪却在翻江倒海。
心腹小李却没有沙瑞金这种豁达,语气里的烦闷几乎要溢出来。
“把我们当成吸引火力的幌子,这也就罢了。”
“现在连窗帘都得拉上,这招待所跟铁桶似的,和坐牢有何分别?”
沙瑞金轻呷一口茶,眼神扫过那片厚重的黑色窗帘。
光线被彻底吞噬。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我看,这个祁同伟,就是基层待久了,还以为什么都是打打杀杀,那都是街边小混混做的事情。”
“看谁都像敌人,满脑子丛林法则。”
“上面提倡打黑,可不是这么个打法,别人还捕风捉影,他倒是好,直接异想天开。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过犹不及。”
他调整姿态,深深嵌入沙发,将汉东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从容与自信,展露到极致。
小李在一旁附和着点头,正要开口,伪装成刘生的军人快步走了进来,自己坐到审讯椅上,大喊。
“趴下。”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
没有预兆。
一声沉闷到撕裂耳膜的巨响,悍然炸开!
那不是声音。
是纯粹的、凝结成实体的毁灭性力量!
冲击波瞬间贯穿了整个房间!
沙瑞金手中的紫砂茶杯,连同滚烫的茶水,被当场震成虚无的齑粉。
他什么都没看清。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将他从沙发上掀飞,像个破麻袋一样狠狠砸在地上!
嗡——
世界失声。
只剩下贯穿脑髓的尖锐耳鸣。
他引以为傲的、最安全的省委招待所,那堵象征着绝对安全的墙壁,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狰狞的窟窿!
夜风倒灌。
裹挟着刺鼻的硝烟与粉尘,疯狂涌入。
窟窿之外,是黑漆漆的省委大院的绿化。
窟窿之内,是他这位封疆大吏,崩塌的世界。
沙瑞金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大脑空白,浑身骨头仿佛被拆开又胡乱塞了回去。
上位者的从容?
权力中心的自信?
此刻,被炸得粉碎。
一文不值!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几个小时前,祁同伟那道冰冷的声线,疯狂回响。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
“我是以专案组前线总指挥的身份,向您下达最高优先级的安全通告。”
“这个责任,谁来负?”
“是你,还是我?”
是他!
责任是他沙瑞金的!
一股混合着恐惧、羞辱、后怕的寒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错了。
错得离谱!
“保护我!!”
沙瑞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嗓音因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形。
几乎同时,外围警戒的陆亦宏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他们真敢在招待所预埋炸药!这群疯子!”身旁的年轻小黑失声尖叫。
“这不是疯狂,是早已计划好的外科手术。”
陆亦宏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那个妹夫早就说过,我们的对手,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帮小兔崽子,回去非得加练不可,眼皮子底下给人埋了雷,竟然都发现不了。”
陆亦宏一边骂一边做手势指挥着大家行动。
话音未落。
数道黑影借助绳索,从楼顶阴影处飞速垂降,动作是制式化的战术规避,目标直指那个被炸开的缺口!
地面,更多的黑影贴着墙壁阴影,以非人的速度向上攀爬!
他们装备精良,行动无声,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这不是亡命徒。
这是雇佣军!是受过严苛训练的杀戮机器!
陆亦宏暗叹了一句,得,都不用指挥了,按照妹夫的计划走就行。
他对着耳麦,下达了那个早已得到授权、演练了无数次的命令。
“净空计划,启动。”
“所有狙击点,自由射击。”
“重复,自由射击!”
命令下达的瞬间。
招待所周围,早已融入夜色的死亡角落里,一双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透过十字瞄准镜,锁定了那些攀爬的黑影。
祁同伟的话,犹在耳边。
“哥,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不要有任何仁慈。”
陆亦宏抬头,望着那被火光映亮的缺口,仿佛看见了沙瑞金那张注定写满惊骇与悔恨的脸。
也不知道那倒霉的专员现在躲好了没有,别等下外面的老鼠清理了,他在里面出了事,那就前功尽弃了。
砰!
第一声枪响,不是清脆的鸣音,而是一记铁锤砸裂骨骼的闷击!
招待所外墙上,一名攀爬者动作戛然而止。
他的头颅炸开。
像一个被无形巨手捏爆的西瓜。
红白之物混合着碎骨,在夜空中溅开一蓬妖异的血雾。
尸体无力坠落,在水泥地上摔成一滩烂泥。
审判,没有仁慈。
“狙击手!隐蔽!”
通讯频道里传来短促的嘶吼。
剩下的黑影展现出惊人的战术素养,没有丝毫慌乱,瞬间改变路线,利用建筑死角和同伴坠落的瞬间作为掩护,速度不减反增!
他们像一群嗜血的壁虎,扑向那个狰狞的窟窿!
两道黑影率先突入!
其中一人看都没看惊魂未定的沙瑞金,直扑另一侧伪装成物证室的房间。
他从战术背心上拽下一枚军用燃烧弹,拔掉保险,直接扔了进去!
轰!
刺眼的白光之后,是足以熔化钢铁的恐怖高温!
物证室瞬间化为火海,所有“证据”注定成灰。
任务完成,那人转身便从窗口跃出,用生命践行着最冷酷的命令。
另一名亡命徒,则在冲入房间的瞬间,枪口锁定了地上的沙瑞金!
哒哒哒!
一梭子弹擦着沙瑞金的头皮扫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凿出一排深不见底的弹孔!
碎石和灰尘溅了他一脸。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贴近!
这位汉东的专员,京纪委的新星司长,此刻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此时的沙瑞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以常人难以理解的敏捷,组成了一连串诡异的动作。
他连滚带爬,躲到沙发后面。
一股湿热感,在他裤裆处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腥臊的气味弥漫。
他,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