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还在庆幸,他捡了一条小命。
殊不知,那亡命徒只是火力压制。
他真正的目标,是那个被绑在审讯椅上的“刘生”!
只要沙瑞金不离开这个房间,他就暂时安全。
亡命徒几步上前,一刀割断刘生身上的束缚,低吼。
“刘公子,你没事就太好了。”
“走!”
“紧跟着我,带你撤离!”
亡命徒脸上露出喜色,救人和杀人,价钱差十倍。
沙瑞金躲在沙发后,心脏狂跳到几乎要炸开。
他终于明白,这些人不仅要毁掉物证,还要救走那个伪装的刘生!
小李回去后,肯定就要穿帮了,连着小李估计都要变成人质或者尸体。
祁同伟的计划,要失败了?!
然而,就在此刻。
变故,陡生!
那个一直扮演着惊恐人质“刘生”,那个在沙瑞金眼中卑微温顺的小李,在束缚被割开的刹那,动了。
他没有起身。
没有逃跑。
甚至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激的神色。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那颗一直低垂的头颅。
那双眼,再无半分被审讯者的温顺。
只剩下狼的凶光。
与蛇的阴冷!
正对着他的,是那个亡命徒毫无防备的后背。
小李手腕一抖。
一根闪烁着蓝紫色电弧的电击棒,鬼魅般出现在掌心,没有一丝声响,精准无误地掼在了亡命徒的后腰肾脏要害!
滋啦——!!!
一股焦糊味瞬间迸发!
那名身经百战的悍匪,全身的肌肉瞬间拧成一团,剧烈抽搐,连一声惨叫都未能挤出喉咙,手中的枪械“哐当”落地。
机会,只有一瞬!
小李没有丝毫停顿,左手顺势捞起掉落的步枪,手臂肌肉贲张,以一个羚羊挂角的诡异步伐旋身!
枪托,化作一柄重锤!
用尽全力,朝着对方的太阳穴,猛贯而下!
咔嚓——!
那不是骨裂。
是颅骨整个塌陷下去的闷响!
亡命徒的身体像一滩被抽掉骨头的烂肉,软软瘫倒,再无生机。
整个过程,如行云,如流水。
快到极致!
狠到极致!
从温顺如羊的被审讯者,到一击必杀的杀神,只在呼吸之间。
沙瑞金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这个每天为他端茶倒水,在他面前卑微得像条狗的小李……
是个杀神?!
难怪祁同伟说拍小李来保护自己,关键是时候能救自己的命。
沙瑞金还以为祁同伟只是找了一个跟刘生有点像的小兵,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兵,其实是一个兵王。
这,也是祁同伟的谋划,他难道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安排了最厉害的兵王?!
甚至沙瑞金都开始怀疑,除了小李,还有多少人是祁同伟秘密安排的。
不然他凭什么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真正运筹帷幄的人,除了智谋外,更重要的是信息。
而祁同伟的信息,想让比他沙瑞金更多更准。
他到底在自己身边,埋下了多少颗他根本不知道,也永远无法想象的钉子!
刺骨的寒意,第三次,如潮水般淹没了沙瑞金的理智。
小李甩掉枪托上沾染的红白秽物,面无表情,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转头,冷冷看了一眼裤裆湿透、瘫软在地的沙瑞金。
正要开口。
骤然,他脸色剧变,瞳孔猛地缩成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那个倒地的亡命徒,竟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凭借野兽般的本能,用尽最后的气力,拉开了胸前一颗手雷的引信!
死亡的拉环声,清脆刺耳!
“趴下!!!”
小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
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暴射而出!
他扑向的,不是手雷。
是沙瑞金!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位还在惊骇中发愣的汉东专员死死摁在地上,用自己的脊背,去迎接那场注定的死亡风暴!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
无数钢珠和破片,化作一场席卷整个房间的钢铁风暴,将墙壁和天花板犁出一道道狰狞的沟壑!
沙瑞金的脸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压在背上那具身体的剧烈一颤!
随即,一股滚烫的、黏稠的液体,疯狂地涌出,浸透了他的后背,浸透了他的夹克。
滚烫。
黏稠。
那是血。
是小李的血。
爆炸的烟尘缓缓散去。
世界,仿佛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沙瑞金颤抖着,推开身上那具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
他看到了。
小李的后背,血肉模糊,已经不成形状。
而他自己,毫发无伤。
这位他一直瞧不上眼,甚至在心里蔑称为“祁同伟的狗”的男人,用命,救了他。
不。
一个念头,让沙瑞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这不是小李在救他。
这是祁同伟!
这是祁同伟在用这种最残酷,最惨烈,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再一次,狠狠地抽了他一记耳光!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
“我是以专案组前线总指挥的身份,向您下达最高优先级的安全通告。”
祁同伟那冰冷的命令再次环绕在沙瑞金的脑海里,隐隐有些失神。
祁同伟的警告,他当成了耳旁风。
祁同伟的安排,他视作了笑话。
祁同伟算到了对手的疯狂,算到了袭击的时间和地点。
他甚至……连他沙瑞金内心的那份来自京城的傲慢,那份对“地方干部”的轻视,都算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自己会大意!
他知道自己不会完全听从安排!
所以,他安排了这最后一步棋。
一步死棋!
一步用死亡来验证忠诚,用鲜血来铭刻教训的棋!
祁同伟用一条命,抽在他的脸上!
用事实告诉他,不听他的命令,后果很惨痛。
甚至,沙瑞金还在怀疑,祁同伟是不是用最血腥的方式,告诉他这位京城来的新贵——
在汉东。
谁,才是掌控者!
沙瑞金感觉整个大脑都是混乱的,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仅仅过去了一秒。
爆炸的轰鸣仍在耳中嗡嗡作响,尖锐得像一根钢针,反复穿刺着鼓膜。
世界是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