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下。
夏天转身,向身旁身披玄甲的郑直介绍道:“郑将军,这位是寻龙帮军师韩智良,亦为本宫首席谋士。”
韩智良一身青衫,手持羽扇,闻言微微躬身,笑容温雅却暗藏锋芒:“韩某见过郑将军。久仰将军镇守雁门十余载,西辽不敢越雷池半步,今日得见,名不虚传。”
郑直抱拳还礼,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韩智良身后的夜长风——那人黑衣劲装,腰间斜挎一柄狭长弯刀,乌沉刀鞘透出慑人寒意。“韩先生过誉。这位是?”
“此乃寻龙帮第一刀客,夜长风。”韩智良侧身引荐,“长风兄刀法冠绝,此番特来助雁门关一臂之力。”
夜长风略一颔首,声音低沉如刀刮石:“夜长风,见过将军。”他目光掠过不远处校场上操练的牛大力与段义,眼底掠过一丝暖意——江南阿修罗教巢穴中并肩血战的过命交情,至今犹记。
“原来是‘夜刀无痕’。”郑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江湖盛名如雷贯耳,得君相助,雁门关如添虎翼。”
正言谈间,校场上的牛大力已瞥见来人,扛着金刚伏魔棒大步奔来,声若洪钟:“韩兄!夜兄!你们咋来了?”
段义紧随其后,沉静的脸上亦现笑意:“韩兄,夜兄。”
韩智良羽扇轻摇:“闻听诸位在西辽搅动风云,我等岂能不来凑个热闹?况太子殿下有召,寻龙帮自当效劳。”
夜长风拍了拍牛大力虬结的臂膀,又对段义点头:“听闻可敦城中,拓跋剑的黑狼卫被尔等耍得团团转?”
“嘿嘿,全仗少羽谋划!”牛大力挠头憨笑,“夜老弟来得正好!拓跋剑那帮人忒不经打,正缺个硬手陪俺活动筋骨!”
夏天见众人熟稔,对郑直道:“韩先生智计无双,夜刀客勇冠三军,辅以少羽带回的西辽情报,应对变局,更有倚仗。”
郑直颔首,目光投向关外苍茫:“拓跋剑腹背受敌,北境耶律洪作乱,正是我军固防良机。有诸位襄助,雁门关必稳如磐石。”
朔风呼啸过城楼,将话语卷向远方。关外狼烟未起,然雁门城下,无形的锋刃已然出鞘,只待风起,便要划破这乱世长空。
“报——!”一名斥候策马飞驰至城下,滚鞍落跪,“启禀太子殿下、郑将军!西辽急报:耶律洪连陷北境三城!拓跋剑亲率大军北上平叛,可敦城仅留拓跋锋并五千黑狼卫驻守!”
郑直目光一凝,与夏天交换眼神。韩智良羽扇轻摇:“拓跋剑倾巢而出,可敦城空虚。此乃验证布防图真伪之良机。”
夜长风指尖抚过刀鞘:“可需我潜入可敦城?”
“不急。”夏天摆手,“老周先生带回的布防图尚未验明,贸然行事恐入圈套。且拓跋剑虽去,未必无后手。”他转向段义,“段公子,你与耶律旧部中那位‘玉面将军’素有旧谊,可否修书试探其心?”
段义颔首:“末将即刻去办。玉面将军素恶拓跋剑弑君,若能说动其倒戈,可为臂助。”
牛大力摩拳擦掌:“那俺们呢?总不能干等着吧?”
郑直笑道:“牛壮士稍安。昨夜密报,耶律洪粮队将借道云州边境。我等正好截其粮道——既断耶律洪补给,亦可观拓跋剑反应,一石二鸟。”
“好!这活计对俺胃口!”牛大力扛棒便走,“俺这就点兵!”
夜长风迈步跟上:“算我一个。许久未动刀,筋骨需松一松。”
韩智良目送二人,对夏天道:“殿下,截粮看似简单,实则凶险。耶律洪麾下有一将,号‘铁臂苍狼’,力能扛鼎,曾手撕猛虎,牛大哥需多加提防。”
夏天点头:“本宫自会叮嘱。郑将军,速调五百轻骑,由牛大力、夜长风统领,一击即退,不得恋战。”
“末将领命!”郑直抱拳转身,甲叶铿锵。
城楼上风声更烈。韩智良望向关外山峦:“殿下以为,拓跋剑此次北上,真能轻易平定耶律洪?”
夏天目光深邃:“拓跋剑虽狠戾,然民心已失;耶律洪假复仇之名,实为逐利之徒。二虎相争愈烈,于我大夏愈利。”他指尖轻叩城砖,“我等只需坐山观斗,待其两败,再收渔利。”
韩智良抚掌:“殿下高见。只是……那布防图上军械库方位,与我等先前所知略有出入,老周先生……”
“其忠奸,即刻可分。”夏天打断,“若耶律洪粮队依图而行,则图真;反之……”他眼中寒芒微闪,“便须委屈他了。”
暮色四合,五百轻骑如墨色闪电,悄无声息驰出雁门关。
牛大力勒马当先,伏魔棒斜挎于背,与铁甲相碰,闷响低沉。夜长风紧随其后,黑衣融于夜色,唯腰间弯刀偶泛寒星。
“夜老弟,那铁臂苍狼当真那般邪乎?”牛大力侧首问道,风声灌耳,嗓门愈响。
夜长风目视前方:“智良特提,必有过人处。闻其左臂镶玄铁护臂,寻常刀剑难伤。”
“玄铁?”牛大力眼露精光,“正好让俺的棒子试试成色!”
夜长风淡笑:“劫粮为重,莫恋战。依计,你率众冲阵夺粮车,我牵制铁臂苍狼。”
“成!”牛大力应声,忽抬手止住队伍——前方官道尽头,一串摇曳火把渐显,伴随车轮碾地“嘎吱”声。
“来了。”夜长风拔刀出鞘,弯刀映月,寒光流溢,“切记,只劫粮草,不伤车夫。”
牛大力重重点头,翻身下马,伏魔棒紧握:“弟兄们,随俺冲!”
五百轻骑如潮涌出密林,蹄声撕裂夜幕。粮队护卫猝不及防,仓促拔刀,却被冲锋之势撞得人仰马翻。
“护粮!”一声暴喝如雷!铁塔般壮汉自粮车后冲出,左臂乌黑玄铁护臂森然,一拳挥出,竟将一骑连人带马轰然砸翻!
“铁臂苍狼!”夜长风低喝纵马,弯刀如流光直劈其首!
铁臂苍狼不避不让,左臂横格!“当!”金铁交鸣,火星迸溅!夜长风虎口剧震,刀锋竟被荡开寸许!
“好硬的臂膀!”夜长风暗惊,腕转刀变,改劈为削,疾取对方右臂!
二人缠斗之际,牛大力已率众冲至粮车前,伏魔棒横扫,锁链应声而断:“快!拖粮车入林!”
轻骑纷纷下马解索。粮队护卫虽死战,难敌精锐,片刻死伤近半。
铁臂苍狼见粮车被劫,怒吼逼退夜长风,转身扑向粮车!夜长风岂容他得逞,刀风如网,死死缠住其脚步!
“你的对手是我!”夜长风冷叱,刀势更疾!刀光专寻玄铁不及之处,逼得铁臂苍狼左支右绌,一时难脱。
牛大力咧嘴一笑:“夜老弟缠得好!弟兄们,撤!”
三十余辆粮车悉数拖入密林,轻骑纷纷上马,只待令下。
“想走?休想!”铁臂苍狼猛一发力,左臂硬接刀锋,借力纵身,竟扑向最近粮车,欲行玉石俱焚!
“不好!”夜长风心头一紧,刀随身走,疾追而上!
电光石火间,牛大力骤然回身,伏魔棒脱手掷出!棒如流星,破空厉啸,直贯铁臂苍狼后心!
铁臂苍狼惊觉背后恶风,急回身以玄铁臂格挡!“铛——!”震耳巨响!伏魔棒倒飞而回,他却也被震得气血翻涌,踉跄落地!
夜长风趁机欺近,弯刀冷刃已架其颈:“动,则死。”
铁臂苍狼怒目贲张,终不敢再动。
“撤!”牛大力抄棒上马。
轻骑携粮,迅疾没入密林深处。唯余满地狼藉、被制的铁臂苍狼,以及夜长风刻意遗落现场的一枚——刻有拓跋氏狼首图腾的令牌。
夜色中,牛大力笑声远扬:“这下有好戏瞧了!耶律洪定以为是拓跋剑干的!”
夜长风策马相随,望向前方火把,唇角勾起冷弧:“不过伊始。”
远处雁门关上,夏天凭栏远眺关外墨色,忽问:“韩先生,依你看,他们得手否?”
韩智良羽扇轻摇:“牛大哥之勇,长风之智,焉有不成之理?待天明,便是我等观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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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初露鱼肚白,耶律洪大营已沸反盈天。
“报——!粮队遇袭,粮草尽失!”
“铁臂将军被擒!现场搜出拓跋氏令牌!”
噩耗如野火燎原。耶律洪一掌拍碎案几,青铜酒樽滚落,酒液四溅!他双目赤红,环视帐下诸将,切齿怒吼:“拓跋剑!我与你誓不两立!”
帐内死寂。主帅盛怒,无人敢喘大气。耶律洪“唰”地拔出弯刀,将案上地图劈得粉碎:“传令!全军拔营!本王要亲赴可敦城,问那拓跋剑安的什么心!”
“大王三思!”谋士急谏,“拓跋剑正与我军北境对峙,焉能分兵劫粮?此中恐有诈,或是大夏离间之计!”
“有诈?”耶律洪冷笑,一脚踹翻残案,“令牌在此,铁证如山!他定是想断我粮道,前后夹击!本王偏不遂他意,先端其老巢,看他还如何张狂!”言罢,提刀大步出帐,任谋士呼喊亦不回顾。顷刻间,北境辽军如潮转向,直扑可敦城!
消息飞传至雁门关时,夏天正与郑直、韩智良于城楼研判军情。斥候禀罢,郑直抚掌大笑:“妙!耶律洪果然入彀!”
韩智良羽扇轻摇,目露赞许:“长风所遗令牌,分寸极佳,既不着痕迹,又令耶律洪深信不疑。今二虎相争,正是我军固防良机。”
夏天远眺关外:“拓跋剑闻耶律洪回师,必率军追击。可敦城空虚,拓跋锋独木难支。郑将军,速调三千精兵,密赴云州边境。若可敦城有变,即刻拿下,以为我军前哨。”
“末将遵命!”郑直抱拳领命。
恰在此时,校场喧哗又起。众人俯瞰,见牛大力、夜长风押着铁臂苍狼行来,身后士兵扛运粮袋,人人面带喜色。
“殿下!郑将军!俺们凯旋啦!”牛大力仰头高呼,声震城砖。
夏天含笑颔首:“速速上来。”
不多时,二人押着铁臂苍狼登楼。虽被捆缚,铁臂苍狼仍昂首挺胸,怒视众人,凛然不屈。
“这便是铁臂苍狼?”郑直上下打量,饶有兴致。
牛大力得意道:“正是!不过也没甚稀奇,还不是教俺们擒了?”
夜长风接口:“确是条汉子,厮杀时未伤无辜,唯立场相左耳。”
夏天看向铁臂苍狼,语气淡然:“若肯归顺大夏,本宫可免你死罪,仍许你领兵。”
铁臂苍狼冷哼:“我乃西辽勇士,岂降大夏?要杀便杀,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好骨气。”夏天微微一笑,“本宫不杀你,亦不迫你归降。来人,带下去好生款待。待西辽战事平息,再放你归去。”
铁臂苍狼一怔,眼中诧异之色难掩。
待士兵押其离去,韩智良笑道:“殿下此招以德服人,远胜诛戮。此人在辽军素有威望,若能收心,将来必有大用。”
夏天颔首:“当务之急,坐观其斗。郑将军,所获粮草几何?”
“足三十车,可供我军半月之需。”郑直答道,“且此粮本为耶律洪劫掠北境百姓所得,正好用以赈济云州灾民,物归原主。”
“善。”夏天赞许,“韩先生,即刻拟写告示,遍贴云州,言明大夏军夺回民粮,愿分与百姓。使其知晓,谁才是真正恤民之人。”
韩智良拱手:“臣遵旨。”
城楼之上,众人各司其职。牛大力望向关外:“殿下,您说拓跋剑和耶律洪,谁能赢?”
夏天目光投向天际线:“谁赢皆可。其相争愈久,西辽愈乱,于我大夏愈利。待其两败俱伤,便是我军北定乾坤之时。”
远方的地平线上,隐约的厮杀声随风而至——耶律洪与拓跋剑的兵锋,已然相接。天边,一缕狼烟悄然燃起,无声地宣告着乱世图卷上,又一页血雨腥风已然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