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曲清、上官豹、李珣三人一路上拉拉扯扯,至含晖苑前姿态已是奇诡难言。
守门侍卫面面相觑,领头的硬着头皮上前,向上官豹拱手道,“官家有命,凡造访含晖苑需造册登记说明来意。”
上官豹将不老实想逃跑的柳曲清往怀里一扣,沉声道,“此乃蛊王柳曲清,回苑复命。”扬起下巴示意气喘吁吁的李珣,“世子李珣,探视其师妹。”
领头侍卫点头,而后面有难色,“今日到访人数有违常例。”
“官家只说登记,可曾限制人数?”上官豹语气陡然转冷反问。
“没……没有。”领头侍卫连忙命人让开,让三人入内。
被生拉硬拽进含晖苑,柳曲清浑身骨节打颤,恍若被勾魂使者押进阴曹地府,不知将受何种审判、惩罚。
正惶惶间,忽闻一声熟稔的呼唤,“我的儿!”一股让其心安的幽香将其包围。柳花月不顾旁人目光,激动地将柳曲清一拥入怀,是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察觉到别于从前的粗糙触感,柳曲清猛然回神,悲痛发现,柳花月原来如墨青丝稀疏斑白,鬓角皱纹深如刀刻,皮肤皱褶不平黯淡无光,短短时日,竟憔悴得形销骨立。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柳曲清喉头发紧,唤了一声,“娘……”
柳花月闻言,喜极而泣,埋首柳曲清怀中,哽咽道,“你还愿认我这个娘……”
感觉到胸前湿润,柳曲清心中不十分不是滋味,轻声提醒,“我是曲清,不是曲默。”
柳花月闻言,生气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为娘自然认得,特意向宗女点名见你,省得你说我眼里只有曲默。”
听得一旁的上官豹嗤笑一声,柳曲清赧然一瞥,气恼得无处发作。
恰逢此时,一声“师弟”同样惊雷乍响。
李珣浑身一震,抬眼便见一个眉目生得与其师兄沈宽别无二致的男子向其走来。
“师兄?”李珣声音抖得不成音调。从未有人向其透露沈宽尚在人世,他只当沈宽已死,悔恨得惶惶不可终日。如今再次见着这副浓眉大眼温和恭顺的面孔,李珣震惊得忘了呼吸。
上官豹将怔忪的李珣往前一推,“沈道长,您想见的人均已带到,在下先去复命。”
“有劳了。”沈宽郑重颔首向上官豹致谢,回头目光落回到李珣苍白的脸上,扣上李珣腕脉,一脸关切,“师弟,可有不适?”
李珣泪满盈眶,喉头仿被扼住无法言语。一时五味杂陈、情绪激荡,气血翻涌吐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淤血,直挺挺昏厥了过去。
含晖苑内院——
自慕容晓迁入含晖苑,纵然仍处软禁之中,李泽对其有求必应。善于苦中作乐的她,日子过得同样风生水起称心如意。每日有闺中密友慕容倩、容姝相伴,切磋、研香、品茶、刺绣、放风筝、斗蛐蛐,倒也不曾有半分闲暇。
容月卿记挂闺女,常借慕容晓爱吃八宝楼点心为由,领着慕少白往含晖苑跑。宫人们碍于容月卿同得太皇太后、德庆帝恩泽,无人敢阻挠。
眼见柳花月忆子成狂,沈宽冤魂一般牵挂宫中寒梅君之子和二师弟,容月卿不堪其扰,今日索性一并领了入苑。
容姝此刻斜倚在灵蛇大白背脊上,指尖逗弄着慕容晓的灵猫小毛球,吃着容月卿起早做的桃花酥,不禁向慕容晓兴叹,“你日子过得可都如此奢靡写意?”
点着香篆的慕容晓闻言轻笑,“但凡你老实跟着容叔叔度日,怕是要羡煞城中贵女,是你偏去边关啃风沙。”
“有道理。”正在指导慕容倩织缂丝的容月卿闻言附和。
“那就是我如今想回家享福,不能够咯?”容姝不服气道。
不等容月卿回答,正在用天蛛丝、天蚕丝、金丝、银线为上官豹修补衣服的慕少白,先一步揶揄挖苦,“也不知如今是哪个野丫头,一天天赖在宫里不回家。”
“我这不陪晓儿妹妹嘛,不然你哪有理由三天两头往这里钻。”容姝生气地抄起软枕砸向慕少白,小毛球吓得“喵”一声慌忙往正在吃糖的桃红怀里钻。
慕少白接住软垫,向容月卿投诉,“爹,你也不管管她。”
慕容倩专心手上织机,微笑着抬头请教容月卿,“可是该如此?”
容月卿低头一看,十分惊喜,赞赏道,“当真心灵手巧,不像那两只猴子,让绣鸳鸯给我整两只鸭子。”
“噗嗤”想起慕容晓、容姝二人的杰作,慕容倩忍俊不禁。
“我不过不善绣活物,花卉还是可以的。”慕容晓争辩道。
容月卿更觉好笑,“你也就绣香篆的回龙纹还有点样子,那可是寿衣的样式,难不成准备给谁备着?”
“呸呸呸。”慕容晓顿觉膈应,香篆都没心情打了,“那这刺绣我不绣了,免得像咒你们一般。”
慕少白立即献辛勤,“放心,阿晓你的嫁衣,我早给你备下了。”
容姝惊得差点从大白身上滑下来,“哥,你还真给人做嫁衣啊?”
慕少白没好气道,“我何止要为她做嫁衣,还得为你做,你要不要?”
“要要要要要!”容姝忙不迭拼命点头,“哥,给我绣的也得用心一些,不能厚此薄彼。”
慕容晓打趣道,“有玲珑绣坊在,嫁衣你是铁定不用愁的,先把对象找到再说吧。”
容姝瞬间失声,脸色潮红,分明已有心上人。
此时,上官豹进来复命,“小姐,柳曲清、李珣已到含晖苑,与柳花月、沈宽碰面了。”
慕容晓挑眉,颇觉意外,还想着需要一番波折,疑问道,“他俩就这么乖乖地过来了?”
上官豹轻轻垂眸咂了咂嘴,似是无形翻了个白眼,“属下并没有说出实情,只道宗女点名柳曲清过来,柳曲清惧怕责罚六神无主,我只需将他抓过来,李珣自然也跟来了。”
“………………”慕容晓一直觉得上官豹老实,没想到他也是会使诈的。
看慕容晓一脸困惑的模样,容月卿不觉好笑,“阿豹他只是忠诚,并不是蠢,只要不违背他心中的底线,他机灵得很。”
慕容晓摆手让上官豹退下自由活动,“初见他时,感觉他迂腐到了极致。”
“他只是善良,并不迂腐,他若迂腐,就达不到血泪双修的境界。”容月卿赞赏地看抛去昔日阴郁的上官豹,“看来,他对你这个主人十分满意。”
看着那边向慕少白表达着感谢的上官豹,慕容晓生出了向容月卿打听的心思。
“容叔叔,我听阿豹提过,我叔叔有让他无法违抗命令的手段,你可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