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江春生睡得格外踏实。
天刚蒙蒙亮,江春生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生怕吵醒两个房间的四个女孩。昨晚他和王雪燕聊到很晚,现在应该还在熟睡中。
餐桌上,母亲徐彩珠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和茶叶蛋,用纱罩罩着扣在桌上。
江春生拿起早餐,走到大卧室门口,对着里面轻声说,\"妈,我走了。\"
“不等燕子她们起床了再走吗?”正在整理床铺的徐彩珠直起身,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沙哑。
“不用等她们了。我昨天回来的早,今天早一点去。”江春生回应道。
\"路上小心,骑车慢一点。”徐彩珠上前帮江春生整理了一下衣领。
“嗯!妈!等会我爸回来了,您帮我谢谢爸。这一次雪燕堂妹工作的事让爸费心了。”江春生认真的说。
“傻孩子,竟说傻话,都是一家人,还用的着客气吗?”徐彩珠随手将江春生后背的衬衣也抹平了一下。
江春生笑着走出了家门。
八月下旬的清晨,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夜晚降温后的清凉。江春生骑着那辆老旧的永久牌自行车,沿着人流并不多城中路,向工地驶去。
车筐里,肉包子的香气随着晨风飘散。他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吃着早点。以这种行为,在城市的道路上骑行,虽然看起来不太雅观,但却可以节省时间,让吃早点和骑行两不误,江春生这些天,天天如此,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自己感觉省时省事就好。
早餐是母亲徐彩珠特意去街上最好的那家包子铺买的,肉包子皮薄馅大;茶叶蛋煮得恰到好处,而且他母亲细心的已经把蛋壳剥的干干净净,蛋白上布满了漂亮的纹路。
到了工地,周永昌的民工队伍,已经忙的热火朝天。
江春生从工棚拿出草帽扣在头上,叫上站在工棚边树下抽烟的周永昌,开始了现场的巡查。
晚上回到家,江春生发现今天家里安静得出奇。客厅里只有妹妹江春燕一个人,正拿着一个头上系着一根长布条的小竹竿逗着小花花。
\"哥,你回来啦!\"春燕抬起头,圆圆的脸上露出笑容,\"爸晚上带着妈一起出去吃饭了。妈帮你留了饭在锅里。我已经先吃了。\"
“哦!”江春生回应着洗了手,走进厨房,端出饭菜坐在餐桌旁:\"雪燕她们的事情今天办的都顺利吧?\"
\"嗯!她们在家吃的中饭,休息了一会后就都回治江去了。\"江春燕说着抱起小花花来到江春生旁边坐下来,接着继续说道:\"爸带丽洁姐去客运公司办好了手续,她明天就开始上班,住单位宿舍。燕子姐和欣彤姐也出去了一趟。燕子姐让我告诉你,一切正常。哥!你让燕子姐她们帮你办什么事去了?” 江春燕好奇的看着大口吃着饭菜的江春生。
江春生咽下嘴里的饭菜,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说:“我让雪燕帮忙去找我原来的同事谈点事。既然一切正常,我就放心了。”
江春燕眨眨眼睛,打趣道:“哥,我发现你和燕子姐感情真好。”
江春生想起昨晚的一幕,脸微微一红,轻咳一声:“ 对了,你准备好去上海上学的东西没?再有两天我们就要出发了。”
江春燕用力点头,信心满满的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踏上新的征程啦。对了,哥,我的小花花怎么办啊?”
江春生想了想,说:“我跟妈商量下,让她帮忙照顾小花花。再说还有我在家里呢。你就安心去上学,别操心它。”
江春燕皱着小眉头,有些不放心地说:“爸妈平时也忙,要不送到燕子姐那里?她也好喜欢小花花。”
江春生笑了笑,“也行,我跟雪燕说一声。你这丫头,还挺惦记你的宝贝小花花。”
“那当然!——哥!你可是答应过我,每个星期都要给我写一封信的,你可不能忘了。”江春燕一边抚摸着腿上的小花花,一边提醒道。
“你就放心好了。”江春生道。
8月26日凌晨四点,江春生家里已经灯火通明。徐彩珠连夜蒸了一锅包子让兄妹俩路上吃,江永健则反复检查着女儿的行李箱。
\"到了学校安定下来就给我们写信。\"徐彩珠一边将三百块钱往江春燕的行李箱里塞。一边嘱咐,\"钱要分开放,别都放在一个地方。\"
\"妈,我知道了。\"春燕的声音有些哽咽。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江永健、徐彩珠、江春生和江春燕四人一起出门。
四人走出巷子。巷子口的城西路边停着一辆车门上印有“临江公路”四个大字的解放牌卡车。
本来,江永健是打算让江春生两兄妹坐一路公交车去长途车站的,但昨天机务队翟队长说坐一路车到松江长途车站至少得一个小时,万一路上有什么事误点了,弄不好还耽误转乘火车。因此,翟队长安排了一辆卡车赶早来送江春生兄妹一趟。
兄妹两人上了卡车。江春燕坐进了副驾驶室,江春生则爬上了车厢,将父亲江永健递上的大行李箱接了上去。
卡车启动时,江春生看见路边的母亲徐彩珠开始抹起了眼泪,转头再看副驾驶室的江春燕,头和手臂都伸出了车门上的窗口外,一边流泪一边挥手。他看的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卡车在晨曦中朝城里驶去。车厢里的江春生,看着逐渐远去却依然还在挥手的父母,心里五味杂陈,妹妹从小就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长大的,这一离开就是这么远,得等到寒假才能回家了,父母的心里自然是充满了不舍。还好有他一路作陪,父母还能放心一点。
到了松江长途车站,兄妹俩谢过司机陈师傅,便提着行李箱走进车站。
长途汽车站人头攒动,空气浑浊闷热。开往省城的班车检票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的带着一大堆的行李,还有挑着担子去省城里卖农产品的农民。
江春生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护着妹妹江春燕随队伍进站上车,好在他们的车票是提前买的,座位在前面第二排。放好行李箱后。江春生让江春燕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五个小时的颠簸后,汽车终于到达省城。
兄妹俩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那里更加拥挤。站台上挤满了南来北往的旅客,绿皮火车进站时,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车门,而一节节车厢里面全部是挤在一起的乘客,导致门口的乘客想挤上车都非常艰难。有少数年轻的男女乘客竟然不顾一切的从打开的车厢窗口爬了进去。
\"抓紧我!\"江春生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江春燕,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硬卧车厢。
在站台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江春生和江春燕终于来到了硬卧车厢边。
这边清静多了,与那边的硬座车厢简直是两个天地。
“幸亏老爸托人买到了卧铺票,不然上车都难。”香汗淋漓的江春燕感慨道。
兄妹二人顺利的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江春生让妹妹江春燕睡下铺,他自己爬到了上铺。火车\"况且况且\"地向前行驶,窗外是不断后退的田野和村庄。
\"哥,上海是什么样子?\"夜深人静时,春燕小声问道。
江春生想了想:\"听说高楼很多,马路很宽,晚上也亮得像白天一样。\"
春燕憧憬地说:“那一定很繁华,我真想快点看看。”
江春生笑了笑:“等明天就能看到了。你这一待就是几年,有你看够的时候。对了,你到学校后要尽可能的待在学校里,要好好读书,和同学处好关系,一个人不要出校门。”
江春燕乖巧地点点头。火车在夜色中继续行驶,江春生躺在上铺,听着妹妹均匀的呼吸声,思绪飘远。他想着妹妹即将开启的大学生活,也想着自己的工作和未来。不知不觉,他进入了梦乡。
漫长的二十多个小时后,火车终于驶入了上海站。
走出站台的那一刻,兄妹俩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高耸的大楼、川流不息的人群、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一切都与家乡小县城截然不同。
出站口,\"上海财经大学新生接待处\"的牌子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江春生提着行李箱陪着江春燕走上前,几个戴着校徽的青年男女学生热情地迎上来:\"是新生吗?哪个系的?\"
\"金融系,江春燕。\"春燕怯生生地递上录取通知书。
\"欢迎学妹!\"一个扎马尾辫的女生笑着说,\"校车就在外面,等会直接送你们去学校。\"
校车穿过繁华的市区,最终停在一座古朴的校园前。
红砖砌成的教学楼、郁郁葱葱的梧桐树、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学生...这一切都让春燕既紧张又兴奋。
报到手续比想象中顺利得多。在学长学姐的帮助下,春燕很快办完了入学手续,领到了宿舍钥匙。她的宿舍在二楼,四人间,已经有两个同学先到了。
三人见面就开始了相互介绍。江春生看着妹妹江春燕和新同学有说有笑的寒暄,心里也替妹妹高兴。
\"我帮你铺床吧。\"江春生熟练地打开行李,帮妹妹整理床铺。他动作很快,好像这样就能冲淡即将分别的伤感。
等江春生收拾妥当后,春燕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哥……\",她什么都没有再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江春生轻轻拍拍她的头:\"好好学习,我和爸妈等你回家过年。\"
突然,江春燕扑进江春生的怀里,“呜呜”的抽泣起来。
江春生眼眶也有些发红,强忍着不舍,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江春燕:“乖,别哭啦,你的同学在笑话你了。在这儿要好好照顾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江春燕才松开手,抹了抹眼泪,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哥,你回去路上要注意安全。我开学的第一天就给你写信。”
江春生点点头,又叮嘱了她几句生活上的注意事项,最后又把她叫到寝室外面的走廊里,轻声告诉她:“我在你行李箱的夹层里面放了二百块钱。你拿着零用。”
“哥!爸妈已经给我钱了,你……”
江春生打断她:“别跟哥客气,你在大城市开销大,不够用再跟哥说。”
江春燕眼眶又红了,重重地点头。
江春生看着妹妹,心里满是牵挂,但他知道妹妹总要学会独立。
“春燕,我就不多留了,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江春生叮嘱道。
江春燕眼眶微红,点点头说:“哥,记得至少每个星期都要给我写封信。”
“好!”江春生重重的点头。他又看了看宿舍的环境,确认一切都好后,才转身离开 。
江春燕一直把他送到了宿舍大楼的门外。
兄妹依依不舍的告别后,江春生独自走出校园。他看着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心中感慨万千。虽然这里和家乡截然不同,但妹妹江春燕能在这里开启新的生活,也是一件好事。他知道,未来,她一定会在这里成长、蜕变。
江春生没有过多停留,转身前往公交车站。回程的火车票是晚上十点的,他打算尽快乘公交车到火车站候车室去休息。他要按出行计划尽快回到临江,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他明白,自己的责任不仅仅是呵护妹妹江春燕的成长。他自己也要成长,还要为家庭、为事业努力奋斗。
回家后第五天,家里就收到了江春燕从上海寄来的信,信里满是对大学生活的新奇与兴奋,一家人传阅着江春燕的来信,无论是父母还是江春生,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