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的铜钟在三更天突然炸响,惊飞了檐角的夜枭。
老宦官王福攥着拂尘的手直抖,看着大堂中央裂成蛛网的浑天仪:
那是永乐年间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宝贝,铜胎镀着鎏金,星盘上的紫微垣用朱砂填了三遍,此刻却像被雷劈过,碎铜片溅得满案都是,其中一片还扎进了案头的《星象录》,正好指着“教坊司”三个字。
“国师……”王福颤巍巍地唤。
玄霄子负手站在窗前,青灰道袍沾着夜露,银须上凝着细珠。
他伸手拾起那片碎铜,指尖刚碰到星盘上的紫微垣纹,突然“嗤”地冒起白烟——星纹里藏着的朱砂居然是活的,顺着他的指缝爬上去,在腕间缠成个细小的蛇形。
“昆仑镜。”他沉声道。
两名小道士抬来青铜镜架,镜面蒙着三层黑布,掀开时溢出冷光,像把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刀。
玄霄子掐诀念咒,镜面上渐渐浮起画面:
先是教坊司的朱红大门,接着是穿月白衫的男子在弹琵琶,再然后——是八百个孕妇,散落在京城的各个角落,有的躺在绣榻上,有的蜷在柴房里,腹部都泛着淡蓝的光,像揣着颗浸在水里的星子。
镜头拉近,每个孕妇的子宫里都游动着一条光蛇。
不是真的蛇,是螺旋状的光带,每一节都刻着极小的字符——是赵珩说过的“基因算式”。
光蛇绕着胎儿转,每转一圈,字符就多一行,像在书写某种密码。
玄霄子的瞳孔缩成针尖——他认出那些字符了,是永隆三年百名术士布下的“血脉咒”,当年用来锁前朝皇族的,现在居然附在胎儿身上,要把密码刻进血脉里。
“啪”的一声,昆仑镜突然裂开。
玄霄子倒退两步,指着镜面的裂纹,声音发抖:“他们在算……算地脉的位置!”
乾清宫的九龙樽碎在金砖地上时,永隆帝的龙袍还沾着早朝的珠粉。
他盯着案上的急报,指节掐进御案的黄花梨木里,留下五个深印:“教坊司的男子?!当年不是都阉了吗?”
御林军统领李从跪在地上,额角的汗滴在碎瓷片上:
“回陛下,有漏网之鱼……上个月教坊司新招的乐师,是前朝术士的后代,没阉干净……”
“没阉干净?!”
永隆帝抓起案上的玉如意砸过去,如意砸在李从的肩膀上,碎成两半,“当年朕让你们血洗骊山,连刚会爬的娃娃都没留,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李从的脸白得像纸:“那乐师……是用死囚的儿子换的,脸毁了,没人认出来……”
永隆帝突然安静下来。他望着殿外的雨帘,雨水顺着檐角砸在阶下的铜鹤上,发出闷响。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声音像淬了毒的刀:“凡与教坊司男子接触过的,无论男女,皆焚之。教坊司……烧成白地。”
教坊司的红灯笼是在四更天被点燃的。
李从的御林军举着火把,把朱红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乐师们的琵琶、笛子被扔在地上,踩成碎片;倌人们的绫罗裙被扯下来,浇上煤油;连看门的老狗都没放过,被火把戳中尾巴,尖叫着冲进火场。
火光照得天空发红,像滴在宣纸上的血,溅得满街都是。
“赵太医!赵太医!”
小桃的声音从巷口传来,带着哭腔。
赵珩正蹲在苏晚棠的床头,用帕子擦她额上的汗——她是刑部尚书苏敬之的嫡女,三个月前被永隆帝指婚给齐王世子,可齐王世子暴毙后,她却发现自己怀了孕。
赵珩知道她的秘密——那孩子是他的,是他们在苏府后花园的桃树下,偷偷许的终身。
“外面……外面在杀人!”小桃喘着气,手里攥着块烧了一半的布料,“教坊司的乐师都被烧死了,说他们‘勾引人怀孕’!”
苏晚棠的手突然抓住赵珩的手腕。
她的指甲盖泛着青,掌心全是汗:“阿珩,我刚才……刚才看见孩子在动,他在我肚子里画东西……”
赵珩的心跳得厉害。他掀开苏晚棠的被子,看见她的衬裙沾着羊水,淡青色的,像被露水打湿的荷叶。
苏晚棠撑起身子,抓过案上的宣纸,把沾了羊水的手按上去——水痕在纸上晕开,慢慢显出线条:
是深宫的地脉图!有乾清宫的龙椅下的地道,有太医院地下的密室,还有骊山的“永生宫”入口,每条地脉都缠着龙纹,像当年术士阵的纹路。
“这是……”赵珩的声音发抖。
苏晚棠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掉在宣纸上,把地脉图的线条晕得更清楚:
“孩子在告诉我,地脉下藏着当年的术士阵。那些光蛇……那些胎儿,都是在算这个位置。他们要把阵破了,把血脉的诅咒解开。”
赵珩想起无漪的话,想起那些玉髓和基因链,想起教坊司的乐师——原来如此!
乐师是前朝术士的后代,他们的血脉能激活孕妇体内的“血脉咒”,让胎儿算出地脉的位置,找到当年的阵眼,破掉永隆帝的桎梏。
“咳咳——”
苏晚棠突然咳起来,羊水顺着腿根流下来,打湿了床榻。她抓着赵珩的手,把宣纸塞进他怀里:
“阿珩,你要把这图拿给玄霄子。他知道怎么破阵……”
“不,我要带你一起走。”赵珩抱起她,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我们去江南,去没有地脉、没有诅咒的地方。”
苏晚棠摇头,指尖摸着他的脸:“我走不了。孩子在烧我的身子,像有团火在肚子里……阿珩,你要活着,把阵破了,让所有的孕妇都能活下来。”
她的手突然垂下去。赵珩的脑子“嗡”的一声,抱着她的身子,听见外面的火声越来越近,听见御林军的马蹄声,听见远处的婴儿啼哭——那是某个孕妇的孩子出声了,哭声里带着幽蓝的光。
玄霄子是在五更天收到地脉图的。
他望着宣纸上的线条,想起当年永隆帝让他布的地脉阵——把术士阵藏在地底下,用龙纹锁住,让血脉的诅咒永远不会泄露。
现在这图把阵眼标得清清楚楚,像把钥匙,要打开锁了。
“赵太医呢?”他问送图的小桃。
小桃哭着摇头:“苏姑娘……苏姑娘走了。赵太医说,要去骊山,破阵。”
玄霄子摸着地脉图上的龙纹,银须在风里飘。
过了很久,他转身对身后的小道士说:“备车。去骊山。”
骊山的雾是在清晨散的。
赵珩站在“永生宫”的废墟前,怀里抱着苏晚棠的牌位——牌位是用她的桃木簪刻的,簪尾还沾着她的发香。
他望着地脉图上的阵眼,那里有块裂开的青石板,下面是个深洞,洞里飘着当年的术法纹路,像条沉睡的蛇。
他从怀里掏出胭脂玉髓——那是无漪留下的,二十八片拼成的基因链。
玉髓在手里发热,像苏晚棠的体温。
他把玉髓扔进洞里,听见“嗤”的一声,术法纹路开始燃烧,发出幽蓝的光,像无数条光蛇在游动。
“苏晚棠,”他轻声说,“我们赢了。”
风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从京城方向飘过来,带着阳光的味道。
赵珩抬头,看见雾散后的骊山,漫山的茉莉开得正艳,像无漪的裙子,像苏晚棠的笑。
乾清宫的早朝还在继续。永隆帝坐在龙椅上,望着阶下的大臣,突然听见外面的声音——是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响,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所有的奏报。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突然抓起案上的茶杯砸向殿门,茶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护驾!护驾!”
可没人理他。大臣们都望着殿外的阳光,阳光里飘着茉莉的香,飘着婴儿的啼哭,飘着某种新生的味道。
玄霄子站在骊山的峰顶上,望着京城的方向。
他手里拿着地脉图,听见阵眼的爆炸声,听见血脉咒破解的声音,听见所有孕妇的欢呼。
他笑了,银须在风里飘,像朵绽放的菊花。
赵珩抱着苏晚棠的牌位,坐在茉莉丛里。
他看见远处的天空,有只鸟在飞,飞得很高,很高,像要飞进阳光里,像要飞进没有诅咒的地方。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京城突然又传来噩耗。
一股神秘的黑暗力量从被破的地脉阵中涌出,所到之处,花草枯萎,百姓染病。
玄霄子脸色骤变,他意识到,破阵虽解开了血脉诅咒,却唤醒了更深层的邪恶。
赵珩放下苏晚棠的牌位,毅然决定和玄霄子一同返回京城。
他们在京城中四处寻找应对之法,发现这股黑暗力量竟与当年术士阵中被封印的远古魔物有关。
在皇宫的藏书阁里,他们找到了一本古籍,上面记载着唯有集齐天地间三种至纯之力,才能彻底将魔物镇压。
而这三种力量,分别藏在东海的明珠、西域的圣火以及昆仑之巅的冰晶之中。
赵珩和玄霄子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踏上了寻找至纯之力的艰难征程,一场新的冒险就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