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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我们村里的爱情故事 > 第516章 小花泪(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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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风裹着沙粒,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李小花骑着那辆半旧的飞鸽自行车,车筐里装着给娘买的胰子和给曹望带的算术本,往平安村赶。今天是周日,学校放了半天假,她特意早点走,想赶在晌午前到家,帮着娘喂喂猪、铡点草。

自行车碾过县城到村子的土路,辙印里结着薄冰,发出“咯吱”的轻响。路两旁的白杨树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在灰天上划着凌乱的线,像谁随手泼洒的墨。小花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心里却暖融融的——早上出门时,惠娥打来电话,说曹二蛋上山采了野栗子,正等着她回家煮呢。

快到村口那道拐弯路时,小花放慢了车速。这地方是个陡坡,路窄,视线又被土崖挡着,村里的拖拉机经过都得鸣笛。她捏着车闸,小心翼翼地往弯道里拐,耳朵支棱着听有没有来车的动静。

就在车头刚转过土崖的瞬间,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猛地炸响!

小花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像突然闯进眼里的太阳。紧接着,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了一下,整个人像片叶子似的从自行车上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自行车撞在土崖上,零件散了一地;她的后背先着地,钝痛像潮水似的涌上来,紧接着,左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像是骨头被生生劈开了。

“嘶——”小花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想挣扎着坐起来,可腿像不属于自己似的,一动就疼得她浑身发抖。她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晕过去——深蓝色的裤子被血浸透了,暗红色的血正顺着裤脚往地上淌,在结着薄冰的土路上洇开,像朵妖异的花。

那辆闯祸的小轿车斜停在路中间,车头还冒着白气。车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来,头发乱蓬蓬的,脸白得像纸,手里还攥着半截没抽完的烟,烟头在寒风里明灭。

“对、对不起!我、我没看见你……”男人跑到小花跟前,声音抖得不成调,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她腿上的血,“你怎么样?能、能站起来吗?”

小花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咬着牙摇头。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围巾,贴在皮肤上冰凉。她看着男人慌乱的脸,忽然认出他来——是县林业局的小郑,前阵子学校搞植树活动,他来送过树苗,说话大大咧咧的,总说自己车技好。

“郑、郑干事……”小花的声音细若游丝,“快、快送我去医院……”

“哎!哎!”小郑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想抱她,可刚碰到她的腿,小花就疼得尖叫起来。他吓得赶紧缩回手,围着她转来转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我、我不会抱……要不、要不我先把你扶到车上?”

“别碰我腿……”小花咬着牙,指了指散落在地上的书包,“里面有、有电话本,给我娘打电话……”

小郑慌忙从书包里翻出电话本,手指抖得连数字都按不准,拨了三次才打通。“喂?是、是李老师家吗?”他对着话筒大喊,“你家小花出事了!在村口被车撞了!流了好多血!我现在送她去县医院!你们赶紧过来!”

挂了电话,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小花身下:“我、我慢慢挪你,你忍着点。”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额头上的冷汗比小花的还多。

挪动的过程像在受刑,每一寸移动都牵扯着腿上的伤口,疼得小花眼前发黑,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她听见小郑在不停地说“对不起”,声音里的恐惧不像装的,可疼实在太剧烈了,她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把她挪到车后座,小郑又跑回去捡散了的自行车零件,像是想把它们拼起来似的。“别管了……快开车……”小花虚弱地说,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小轿车在土路上颠簸着往县城跑,车后座的垫套很快被血浸透了。小花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白杨树,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想起娘早上在电话里说“栗子煮好了等你”,想起曹望吵着要她教算术,想起班里的学生还等着她回去讲《红楼梦》……这些念头像风中的残烛,明明灭灭,随时都可能熄灭。

“坚持住!李老师!马上就到了!”小郑从后视镜里看她,眼睛通红,车开得飞快,轮胎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到县医院时,惠娥和曹二蛋已经等在门口了。惠娥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围裙,看见浑身是血的女儿被小郑扶下来,“哇”地一声就哭了,冲过去想抱她,却被曹二蛋拉住。

“别碰她!让医生来!”曹二蛋的声音也在抖,可眼神却异常镇定。他当过多年村医,一眼就看出小花的腿伤不轻,赶紧冲急诊室喊,“王医生!王医生!快!救人!”

王医生和护士们推着抢救床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小花抬上去。“血压60\/40,心率120!”护士边跑边报数据,抢救床的轮子在走廊里发出急促的“咕噜”声。

惠娥跟在后面哭,曹二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低声说:“别哭,小花能挺过去。”可他自己的手却在抖,指节白得像纸。小郑站在走廊里,看着抢救室的门关上,双腿一软,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嘴里反复念叨:“都怪我……我不该开那么快……”

抢救室里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惠娥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神发直,手里的围裙被攥得皱成一团。曹二蛋出去给她买了碗热粥,可她一口也喝不下去,只是盯着抢救室的门,像一尊雕像。

小郑的领导来了,县林业局的王局长,手里提着水果篮,脸上堆着笑,一个劲地跟曹二蛋道歉:“老曹啊,这事都怪我,没管好手下的人!小郑这小子,刚学会开车就毛躁,您放心,医药费我们全出,该赔多少赔多少,绝不二话!”

曹二蛋没理他,只是望着抢救室的灯,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地上的烟蒂堆成了小山。

下午三点,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王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手术很成功,腿骨裂了点,肌肉挫伤严重,但没伤着要害。就是流血太多,得住院观察几天,好好补补。”

惠娥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被曹二蛋扶住。“谢谢王医生!谢谢王医生!”她拉着医生的手,眼泪掉得更凶了,这一次,却是喜极而泣。

小花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病房里的灯亮着,暖黄色的光落在天花板上,像块融化的黄油。她动了动手指,感觉手被人攥着,低头一看,是惠娥趴在床边睡着了,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丝,看着格外扎眼。

“娘……”她轻轻喊了一声。

惠娥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看见女儿醒了,赶紧凑过来:“小花!你感觉咋样?疼不疼?”

“不咋疼了。”小花笑了笑,声音还有点虚,“曹望呢?”

“在家跟他奶待着,我让二蛋回去看看了。”惠娥给她掖了掖被角,“你这孩子,咋就这么不小心……”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小郑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可眼睛还是红的。“李老师,你醒了?”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很轻,“我让我娘炖了点鸡汤,给你补补。”

惠娥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花看着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被村里的狗追,是环宇爹把她抱起来;想起发高烧时,曹二蛋背着她走了八里地;想起小马红着脸说“我帮你备课”……人心这东西,真是复杂,有好有坏,有善有恶。

“郑干事,”小花开口,声音平静,“以后开车慢点,乡下的路不好走。”

小郑愣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李老师。你放心,住院这段时间,我天天来给你送吃的,等你好了,我给你买辆新自行车,比你那辆好一百倍!”

“自行车不用了,”小花笑了笑,“能修好。”

她知道,有些东西坏了能修,有些伤口结了痂会留下疤,但日子总要往前过。就像这病房窗外的天,虽然现在是灰的,明天总会亮起来。

第二天一早,曹二蛋带着曹望来了。小家伙背着个小书包,里面装着他画的画,画上是个扎辫子的女老师,旁边写着“姐姐老师快点好”。他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小花的手:“姐,我给你带了糖。”

小花的心一下子软了,摸了摸他的头:“谢谢望娃。”

曹二蛋站在一旁,给她削苹果,刀工利落,苹果皮连成一条线,不断。“学校那边我给你请了假,”他把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王校长说让你安心养伤,课他先找人代着。”

“嗯。”小花拿起一块苹果,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住院的日子过得很慢,却也踏实。惠娥天天来陪她,给她擦身、喂饭,讲村里的新鲜事;曹二蛋每天傍晚来,给她检查伤口,跟她讲曹望又考了全班第一;学生们周末结队来看她,挤在病房里,给她读课文,讲班里的趣事,把整个病房都闹得暖暖的。

小郑果然天天来,有时送鸡汤,有时送排骨汤,每次来都站在门口,搓着手,不好意思进来,放下东西就走。惠娥的态度渐渐缓和了,有时会让他进来坐会儿,问他几句家里的事。

出院那天,小郑开着车来接,还特意在车后座铺了厚厚的棉被。“李老师,我送你回家。”他打开车门,动作小心翼翼的。

小花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忽然觉得这场意外像场噩梦,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她想起小马,想起那场无疾而终的爱恋,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比起失去的爱情,能好好活着,能继续站在讲台上,能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走出大山,才是最要紧的事。

车到平安村口,曹二蛋和惠娥已经在门口等了。曹二蛋接过小花,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回家,动作轻柔得像抱着件稀世珍宝。惠娥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回家就好了,回家养着,娘给你炖野鸡汤……”

阳光透过窑洞的窗棂照进来,落在小花的被子上,暖融融的。她看着忙碌的爹娘,看着在院里追着鸡跑的曹望,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就是亲人在侧,岁月安稳,就是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总有个地方能让你停靠,总有个人在等你回家。

而那些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那些曾经以为会疼一辈子的伤,终究会在这样的温暖里,慢慢结痂,慢慢痊愈,最后变成生命里一道浅浅的痕,提醒你曾经经历过,也曾经坚强过。

窗外的风还在刮,可窑里的炉火正旺,映着一家人的笑脸,像幅最暖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