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术赛场的技艺展示不过是‘噱头’,社交才是这帮‘不食人间烟火’贵族先生女士的重头戏。
凉亭里的石桌上,错落有致地摆着雪茄盒,各色佳酿,绅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欧洲战场,上议院席位,夹杂着隐晦的桃色消息。
‘卡尔顿府邸开支巨大’的老调重弹,‘筹谋修整布莱顿行宫’的异想天开,是财政大臣的保留节目!
爱德华倚靠在希腊式凉亭石柱上,偏头低语:“这是释放信号,想要缩减,还是增加摄政王年金预算?”
“缩减绝不可能。金钱换爵位?”威廉夹着雪茄,目光掠过草坪,落在遮阳棚的方向,忽然低笑出声:“亨特是撑不住了。”
爱德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亨特正皱着眉,独自一人,拾级而上,一向潇洒悠闲的步伐看起来有几分凌乱。
他放下酒杯,幸灾乐祸地品评:“埃德温娜.肖恩小姐,竟然如此‘出人意料’,能让亨特‘落荒而逃’!”
话音刚落,亨特就大步迈入,扯了扯领结,抓起桌上的威士忌灌了一口:“可别再说了,跟她待一刻钟,比应付我母亲还累。”
“怎么,把人甩给露伊莎了?”威廉切好一根雪茄递给他,“我瞧着你退的急,怎么倒像是遇到了黄蜂,怕追过来‘蛰’你一口?”
亨特暗咒这对嘴毒眼毒的未婚夫妻,忍气吞声地反驳:“什么甩?她自己说露伊莎是她表姐,闹着要去找人,我总不能拦着。”
话虽硬气,却没敢看两人的眼睛。谁都知道,他是实在受不了埃德温娜的殷勤才逃出来的。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绅士风度?’”爱德华听着,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遮阳棚下,埃德温娜故作亲热地动作,让爱德华看的愈加烦躁。
“亨利伯爵夫妇倒是靠谱,就是……这亲属,实在让人没法省心。”
他想起之前埃德温娜追求过威廉,怕是会在露伊莎和海西之间‘兴风作浪’,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
他握住玻璃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露伊莎是他选定的未来妻子,希望她能够处理好这次‘小波折’,不要堕了伯爵家小姐的教养,被这位表姐当枪使了。
否则,婚后霍华德公爵府的各项人情往来,府中诸项事宜......他就要好好思量了。
“好戏开始了。”威廉半天不担心海西会吃亏,就是不确定她下手会到哪个程度呢?
凉亭外,海西已经开口反击,一句“伦敦塔的渡鸦”让周围的贵妇低笑出声。
亨特探头看了眼埃德温娜涨红的脸,忍不住感慨:“还是海西厉害,换了别人,怕是早被埃德温娜的‘胡搅蛮缠’气得羞愤难当,难以自辩。”
爱德华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看到露伊莎坐在一旁,手指攥着茶杯,神色有些不自在。
“露伊莎小姐不会……要维护埃德温娜吧?” 亨特用手肘顶了顶爱德华,得到凶狠的回视,无奈地耸了耸肩。
他深吸一口雪茄,表白道:“我可是好意。那个肖恩毕竟是她亲表姐,万一心软,觉得海西过于狠辣。”
威廉掸了掸雪茄灰,冰冷地嗤笑一声:“肖恩小姐这是自己找死,撞在海西的底线上了。”威廉看向爱德华,示意他自己好好往深处想一想。
日常来说,海西还是喜欢台面下的‘杀人不见血’,或是真刀真枪的‘快意恩仇’。这种贵族太太小姐姐们的言语机锋,不是她喜欢的风格。
威廉没明说“底线上”是简的事,但话里的分量足够重。埃德温娜不仅传绯闻,还牵扯布特公爵夫人设计简的旧账,海西本就不会轻易饶过。
爱德华心里一动,忽然想起歌剧院那晚的事。西里斯找他配合确认简的身份,当时只觉得是简小姐行事不够周全。
此刻联想起来,才隐隐悟到:这是怕是牵扯了布特公爵夫人的算计,这埃德温娜背后,怕是没少使力。
他轻轻摇了摇杯中的冰块,眼中寒光乍现:露伊莎跟埃德温娜走太近,实在危险麻烦。
他该如何拆分开这对表姐妹呢?他亲自去点醒?怕是不妥。怕是还需要和自己的大舅哥亨利.菲兹威廉好好聊一聊。
这时,布特公爵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遮阳棚下,亨特看到母亲,脑门上青筋直冒,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威廉一眼。
果然,威廉浑身散发不悦地气息!她这是嫌弃得罪死了霍华德公爵府还不够,要把德文郡公爵府也彻底拉到对立面上去啊!
上次布特公爵夫人设计简,已经让威廉和海西对布特家多了戒备,这次又帮埃德温娜出头,简直是火上浇油。
几人看着布特公爵夫人试图用“年幼”帮埃德温娜解围,甚至出言想要把露伊莎再次卷入‘纷争’之中。
“母亲大人,可真是......”亨特也不得不说承认布特公爵夫人,经验老道,出口话语充满了毒刺和陷阱。
爱德华低声说:“她不会是海西的对手!”
果然,下一刻自信满满的公爵夫人,就被海西一句“尚未成年”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强撑着自嘲。
爱德华终于按捺不住,起身想过去:“我去把露伊莎带走,免得她在那为难。”
“等等。”威廉轻笑阻止,将手中的雪茄碾灭,“她会处理。”海西从来都不是只会反击的刺猬,她懂怎么在尖锐的社交场里,给别人留一份体面的温暖。
果然,下一秒就见海西轻轻碰了碰露伊莎的胳膊,两人说了几句,露伊莎的脸色渐渐缓和,随后跟着海西起身,朝花廊的方向走去。
显然是海西主动邀她离开,给了她一个体面脱身的台阶。
亨特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还是海西懂分寸,既没让露伊莎难堪,又没给埃德温娜留面子。”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遮阳棚下,海西朝自己眨眼睛调侃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刚才她还笑我窘迫,现在倒会帮人解围,所以我‘不受待见’呗。”
爱德华松了口气,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现在只希望露伊莎能看清埃德温娜的心思,别再被当成工具了。
彼时,周围的低笑声还没停,埃德温娜红着眼眶攥紧帕子,布特夫人脸色铁青却只能强撑着打圆场。
露伊莎坐立难安,心里的“不忍”和“清醒”反复拉扯。既想避开这难堪的场面,又担心开口后海西不肯接话,让她陷入更加尴尬境地。
“这里风好像大了些,菲兹威廉小姐,不如陪我去那边的花廊走走?听说今年的蔷薇开得不错。” 海西缓缓起身,朝花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她脸色平和,毫无交锋后获胜的喜悦,也无递下台阶的‘施舍之感’。
露伊莎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放下茶杯,含笑接话:“好啊,正想看看这里的蔷薇呢,听说比我家花园的品种还稀有。”
她说着起身,与海西并肩而行,身后布特夫人和埃德温娜的尴尬还在继续,却已经与她们无关。
走了几步,露伊莎忍不住侧头看了海西一眼,轻声道:“刚才……谢谢你。”
她没明说谢什么,但两人都懂:谢她没戳破自己的纠结,谢她用最委婉的方式帮自己脱身。
海西笑了笑,语气随意:“没什么,我只是真的想看看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