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坠在掌纹河面上的第七夜,念芽果树的影子突然被拉得很长。墨念刚把《掌纹录》合在灶台上,檐角的铜铃就发出刺耳的颤音——那是三年前墨鳞用镇魂木做的预警铃,只有遇到不属于记纹村的气息才会响。
“姐姐,铃在哭。”墨芽的伴生蝶突然炸成金粉,在她掌心拼出把扭曲的刀影。小姑娘抱着星澈送的星轨石,指节因为用力泛白,“石头发烫了,比上次星石碎片苏醒时还烫。”
墨念抓起灶边的噬魂獠剑,青金色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她冲出木棚时,正看见星澈站在掌纹河的老槐树下,星陨流光的星蓝色光轨在他周身织成半透明的网,网外站着个黑衣人,手里的长刀泛着冷铁色,刀身宽近半尺,刃口却薄如蝉翼,风从刀缝里钻过,发出“呜呜”的鸣响,像有无数冤魂在哭。
“裂风玄刃。”星澈的声音比星轨光还冷,星陨流光突然出鞘,剑脊的暗银色映出黑衣人腰间的令牌——块黑铁牌,上面刻着只断翅的鹰,“断魂谷的‘碎纹者’,你们不是早被三界通缉了吗?还敢露面。”
黑衣人嗤笑一声,裂风玄刃突然劈向河面,刀风卷着寒气扫过,掌纹河的新纹瞬间断了三截,河底的星石碎片发出痛苦的嗡鸣。墨鳞的墨蝶群从祠堂飞出,暗金纹路在蝶翅上拼出“守”字,却被刀风削得纷纷坠落,蝶翅的金粉洒在水面,像碎掉的阳光。
“通缉?”黑衣人扯下兜帽,露出张布满刀疤的脸,左眼是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旧伤,“等我把掌纹河的‘纹心’挖出来,三界的通缉令就得换成我的画像。”他的裂风玄刃突然指向念芽果树,“那棵树底下,藏着星石碎片的核心吧?三百年前没来得及拿走,这次正好连树带石一起劈了。”
“你敢!”墨念的噬魂獠剑突然出鞘,剑穗的糖晶撞在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她身后的刻魂师正往木棚跑,手里的刻刀在月光下泛着红光——他要去取压箱底的“镇纹印”,那是用阿念婆婆的遗骨混合桃木做的,能暂时定住所有纹路。
裂风玄刃的刀风再次扫来时,墨芽突然把星轨石往地上一摔。星石炸开的瞬间,伴生蝶的金粉与星轨光雾凝成道屏障,刀风撞在上面,激起漫天金蓝相间的火花。小姑娘扑到念芽果树后,死死抱住树干,树皮上的“芽”“纹”“星”三字突然亮起,与她掌心的烫伤印重合——那是上次熬守忆星糖时被糖锅烫的,当时星澈说,这印子会成为她的守护纹。
“墨芽!”墨念的噬魂獠剑与裂风玄刃撞在一起,震得她虎口发麻。裂风玄刃的寒气顺着剑刃爬上来,她的手腕瞬间结了层薄冰,“别碰树!断魂谷的人专吸纹心的暖气,你一靠近,他们就能顺着纹路找到星石核心。”
可已经晚了。墨芽的守护纹与树纹重合的刹那,黑衣人突然狂笑,裂风玄刃的刀身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纹路,竟与掌纹河的新纹一模一样。“找到了。”他的刀突然插进地面,刀身的纹路与河底的断纹相连,星石碎片的嗡鸣越来越急,念芽果树的叶子开始大片大片往下掉,“三百年前,老东西们用纹心封印星石,现在,该我来解开封印,让它成为断魂谷的‘碎纹炉’了。”
刻魂师举着镇纹印冲出木棚时,墨鳞突然挡在他身前。墨袍上的暗金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刚才为了护河底的星石碎片,他用魂息修补断纹,被裂风玄刃的寒气侵了体。“别过去,”他咳出口黑血,暗金纹路在他脖颈处游走,像条毒蛇,“印留给孩子们……”
话没说完,星澈突然拽着墨念往旁边扑。裂风玄刃的刀风擦着他们的肩劈向念芽果树,树干瞬间被劈出道深痕,树汁混着星蓝色的光往外涌,像在流血。墨芽的伴生蝶突然集体炸开,金粉覆在树痕上,竟暂时止住了光流。
“碎纹者的刀能吸收纹路的生命力。”星澈的星陨流光突然缠上裂风玄刃,星蓝色光轨顺着刀身往上爬,“他们的门派规矩,就是用生灵的纹心炼刀,刀越利,手上的人命越多。”他的左肩突然渗出血——刚才为了护墨念,被刀风扫到了,“墨念,想办法让墨芽离开树,我缠住他。”
墨念突然吹了声口哨。祠堂的方向传来石牙的魂影喊叫声,二十三个魂影从噬魂獠剑的剑穗里冲出,个个举着当年的武器——石牙的铁棍、门主的铁尺、还有个叫阿竹的姑娘,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芽糖,糖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敢动我们的树!”石牙的魂影一棍砸向黑衣人,却被裂风玄刃劈成了烟。阿竹的麦芽糖突然飞出去,粘在刀身上,竟让裂风玄刃的纹路顿了顿。“是阿念婆婆的麦芽糖!”墨芽突然哭出声,“婆婆说,甜气能克邪祟……”
墨念趁机扑到树后,拽着墨芽往木棚跑。小姑娘的守护纹已经变得滚烫,掌心的烫伤印红得像要滴血。“姐姐,树在喊疼。”墨芽回头看,念芽果树的树痕处,星蓝色的光正顺着裂风玄刃往黑衣人身上流,“它说‘别管我’……”
裂风玄刃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黑衣人痛苦地捂住头。星澈的星陨流光正顺着刀身注入星轨之力,星蓝色光轨在刀身上缠成个结:“断魂谷的邪术,靠吸收纹心运转,只要注入纯净的星轨力,就能让刀里的冤魂反噬。”他的嘴角渗出血,“墨念,带墨芽去祠堂,用镇纹印压住她身上的树纹,不然星石碎片的力量会把她拖垮。”
墨念刚把墨芽推进祠堂,就听见星澈闷哼一声。回头时看见裂风玄刃穿透了他的左肩,星蓝色的血顺着刀身往下滴,落在掌纹河的断纹上,竟让断裂的纹路开始慢慢愈合。黑衣人正要拔刀,星澈突然笑了,星陨流光突然炸开,星轨光雾裹着裂风玄刃往高空冲,像道蓝色的闪电。
“想拿纹心?”星澈的声音带着血沫,“先问问掌纹河的魂灵答应不。”
掌纹河的断纹突然开始倒流,河底的星石碎片纷纷浮起,与星轨光雾凝成道巨大的掌印,狠狠拍向黑衣人。裂风玄刃的刀身瞬间布满裂纹,黑衣人惨叫着被拍进河里,只留下串冒泡的黑血。
墨念冲过去扶住星澈时,发现他的星陨流光剑穗上,多了块小小的糖晶——是上次墨芽塞给他的掌纹糖,一直被他缠在剑穗上。“还愣着干什么。”星澈咳出块血沫,往祠堂偏了偏头,“去看看你妹妹……还有,别告诉她我流血了,她胆小。”
祠堂里,墨芽正趴在镇纹印上哭,掌纹河的新纹顺着印子往她掌心爬,与守护纹慢慢重合。刻魂师用刻刀在印边刻着什么,墨鳞的墨蝶群正往印上撒金粉,金粉落在墨芽的烫伤印上,泛出温暖的光。
“姐姐,树没死。”墨芽突然抬起头,掌心的守护纹已经变成金蓝色,“它说,碎纹者的刀虽然利,可我们的纹里有糖,甜气能把邪祟泡软……”
墨念看着妹妹掌心的纹,突然想起阿念婆婆日记里的话:“掌纹河的每道纹,都是用糖和血喂大的,甜能克苦,暖能化寒,这是老天爷定的规矩。”她回头看向河面,星澈正坐在老槐树下包扎伤口,星陨流光的光映着他带血的侧脸,竟比星子还亮。
念芽果树的树痕处,新的嫩芽正顺着星蓝色的光往上冒,像在说:“别怕,我们的纹,断不了。”黑衣人被掌纹河的掌印拍进河底的第三日,刻魂师在河下游的芦苇荡里找到了裂风玄刃的碎片。最大的一块刀身嵌在块黑铁上,上面的断翅鹰令牌正慢慢融化,铁水混着河底的星石粉末,凝成颗灰黑色的珠子。
“是‘碎纹珠’。”星澈用星陨流光挑起珠子,星蓝色光轨在珠面上扫过,映出无数扭曲的纹路——有掌纹河的新纹,有观星阁的星轨,还有些陌生的纹路,像被揉皱的纸,“断魂谷用这珠子收集各地的纹路,再用裂风玄刃炼化,炼成后能斩断任何纹心。”
墨鳞的墨蝶群突然躁动起来,暗金纹路在翅上拼出幅地图,指向西边的黑风岭。“他们还有同党。”他的声音有些虚弱,脖颈的黑纹还没退,“蝶群刚才在下游闻到了碎纹珠的腥气,顺着风飘过来的。”
墨芽突然指着碎纹珠上的陌生纹路:“这是‘蚀纹蚁’的纹!去年阿竹姐姐的魂影说过,她就是被蚀纹蚁啃食了纹心才消散的。”小姑娘的伴生蝶落在珠面上,金粉突然变黑,“蚁群怕火,尤其是星轨光与掌纹火混在一起的火。”
“掌纹火?”星澈突然看向墨念的噬魂獠剑,剑穗的糖晶在阳光下泛着暖光,“你剑上的糖晶,是用掌纹河的新纹水熬的吧?这种糖晶遇星轨光会燃烧,产生的火能烧蚀邪纹。”
刻魂师突然一拍大腿,从木棚里翻出个旧陶罐,里面装着去年熬守忆星糖剩下的糖渣。“把碎纹珠融在糖渣里,再让星澈注入星轨力,就能做成‘焚纹弹’。”他的刻刀在罐底刻出个星纹,“黑风岭的蚀纹蚁巢通常筑在石缝里,把弹扔进去,保管连蚁后都烧得渣都不剩。”
出发前,墨念往每个人的兜里塞了块掌纹糖——用掌纹河的新纹水、念芽果的果肉还有她的血熬的,糖块里嵌着根噬魂獠剑的碎片。“这糖能防蚀纹蚁,”她帮墨芽把糖块塞进领口,指尖触到妹妹掌心的守护纹,已经变得暖暖的,“要是被蚁群围住,就把糖捏碎,糖气能挡一阵子。”
黑风岭的风裹着沙,打在脸上像小刀子。星澈的星陨流光在前面开路,星蓝色光轨扫过之处,藏在沙里的蚀纹蚁纷纷逃窜——那些蚂蚁只有米粒大,通体漆黑,爬过的地方会留下道灰痕,石头碰到灰痕都会慢慢风化。
“小心脚下。”墨念的噬魂獠剑突然出鞘,剑穗的糖晶撞上块不起眼的石头,石头瞬间炸开,里面涌出上百只蚀纹蚁。她挥剑劈去,糖晶与剑刃摩擦产生的火花落在蚁群上,发出“滋滋”的响,蚁群竟化成了灰。
星澈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星陨流光指向右侧的山壁。那里的石缝里渗着黑液,滴在沙地上,沙粒立刻变成了灰。“蚁巢在里面。”他往石缝里扔了块星轨石,石头刚进去就发出惨叫,“里面至少有上千只,还有只蚁后——碎纹珠上的大纹路,就是它的。”
刻魂师掏出焚纹弹,糖渣混合碎纹珠融成的膏体在陶罐里泛着灰光。“我去扔。”墨鳞突然开口,墨袍的暗金纹路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影,“我的墨蝶能引开蚁群,你们趁机炸巢。”
“不行!”墨念按住他的肩,他脖颈的黑纹还在游移,“你的魂息还没恢复,被蚀纹蚁碰到会没命的。”她转向星澈,“你用星陨流光在石缝外织道网,我去扔弹,墨芽和刻魂师在后面接应,一旦我得手,咱们就往东边跑,那里的风会把蚁群往西边吹。”
星澈刚要反驳,墨芽突然抱住他的胳膊。小姑娘的伴生蝶正往石缝里飞,金粉在缝口撒下道线:“星澈哥哥,姐姐的掌纹糖能防蚁,她去最合适。”她把掌心的守护纹亮给他看,金蓝色的纹在沙光下闪着,“你看,树给我的纹说‘信姐姐’。”
墨念的噬魂獠剑突然插进石缝,糖晶剑穗在缝里晃了晃,立刻传来蚀纹蚁被烫到的嘶鸣。她趁机将焚纹弹塞进缝口,星澈的星陨流光瞬间织成网,把石缝封得严严实实。
“跑!”
焚纹弹炸开时,整面山壁都在抖。金蓝色的火光从石缝里窜出来,带着甜香与星轨的清冽,蚀纹蚁的惨叫声像下雨,黑风岭的沙被染成了金蓝色,远远看去,像掌纹河的新纹流到了山里。
墨念被星澈拽着跑时,看见只比拳头还大的蚁后从火里冲出来,裂风玄刃的碎片嵌在它背上。她突然挣脱星澈的手,噬魂獠剑反手劈去,糖晶剑穗撞上蚁后的壳,发出清脆的响。
“姐姐!”墨芽的伴生蝶突然扑向蚁后,金粉粘在它的复眼上。蚁后暴躁地甩动身体,裂风玄刃的碎片突然飞射出来,擦着墨念的耳际钉进地里。
星澈的星陨流光及时刺穿了蚁后的头。他拽着墨念往回跑时,她突然摸到耳后,沾了片蚁后的残壳,壳上的纹路竟与掌纹河的断纹一模一样。“断魂谷在用蚀纹蚁复制掌纹河的纹。”她把残壳塞进兜里,“他们不止想要星石碎片,还想复制整条河的纹。”
回去的路上,墨芽趴在墨鳞背上睡着了,小手攥着块融化的掌纹糖,糖液在她掌心的守护纹上画出道金蓝色的线。星澈突然碰了碰墨念的手腕,她的噬魂獠剑穗上,糖晶正发出微弱的光——刚才劈蚁后时,剑穗沾到了蚁后的血,此刻那些血正被糖晶慢慢吸收,凝成颗小小的金蓝色珠子。
“这是‘纹心珠’。”星澈的指尖划过珠子,“三百年前,第一位星轨剑士就是用这个,在断魂谷的老巢设下了星轨阵。”他看向掌纹河的方向,星石碎片在河底发出温暖的光,“看来,我们得去趟断魂谷的老巢了。”
墨念握紧噬魂獠剑,剑穗的纹心珠贴着掌心发烫。她想起刻魂师刚才在火边说的话:“碎纹者怕的不是火,是我们的纹里有糖——那些用甜气喂大的纹,比任何邪术都硬。”断魂谷的入口藏在片黑雾里,雾里飘着碎纹珠的腥气,还有种熟悉的甜气——是念芽果树的花香,只是甜得发腻,像熬糊的糖。墨芽的伴生蝶在雾里飞了圈,金粉回来时变成了灰色:“雾里有‘假纹’,会模仿我们的纹路,引我们往纹心炉的反方向走。”
星澈的星陨流光突然插进地里,星蓝色光轨在雾里织出个罗盘,指针指向黑雾最浓的地方:“星轨不会骗人。”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星陨流光的光比往日弱了些,“断魂谷的老巢在雾心的‘裂纹崖’,纹心炉就架在崖顶,用九十九种生灵的纹心做燃料。”墨鳞的墨蝶群突然分成两队。左队的蝶翅上暗金纹路凝成“探”字,贴着黑雾底面飞,翅尖扫过之处,雾里藏着的假纹便显形——那些模仿掌纹河的曲线突然扭曲,露出底下蠕动的灰肉,像被剥开的虫茧。右队的蝶翅拼出“护”字,在众人周围织成层薄网,假纹碰到网就化成黑灰,散在雾里,留下股焦甜的怪味。
“是‘纹蛆’的涎液。”墨鳞拽住差点踩进雾坑的墨芽,指尖捏碎颗掌纹糖,糖气漫开时,雾坑边缘浮出圈白边,“断魂谷用蚀纹蚁的卵喂纹蛆,让它们吐出这种能模仿纹路的涎液。踩进去,魂纹会被慢慢啃成筛子。”他的墨蝶左队突然集体俯冲,翅尖扎进雾里,拖出条银亮的涎丝——原来那些假纹都是涎丝织的网,藏在雾里像透明的陷阱。
星澈的星陨流光在前方劈开条通路,星蓝色光轨撞在雾壁上,溅出细碎的光粒:“左前方三百步有纹心炉的热气,右后方是纹蛆的巢穴,别回头。”他回头看了眼墨念,星轨石在她兜里发烫,“你剑上的纹心珠能引炉里的纯纹,跟着珠子的温度走,错不了。”
墨念摸了摸兜,噬魂獠剑的糖晶剑穗正贴着纹心珠,暖得像揣了块小炭。她突然想起刻魂师塞给她的木牌,上面刻着“守”字,说是用阿念婆婆的梳妆台木料做的,能镇住被假纹扰乱的心绪。此刻木牌在掌心发烫,倒让她想起小时候阿念婆婆坐在梳妆台前熬糖的样子——老花镜滑在鼻尖上,手里的铜勺搅着糖锅,说“做糖和守纹一样,急了会糊,慢了不甜”。
“姐姐,蝶群在打架!”墨芽突然指着左前方。左队的墨蝶正围着团黑雾撕咬,那些黑雾里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虫脚,是蚀纹蚁的变异体,个头只有指甲盖大,却能顺着蝶翅的纹路往里钻。右队的墨蝶立刻飞过去支援,翅上的“护”字纹突然亮起,暗金纹路渗出血珠——那是墨鳞用魂息喂的蝶,此刻正用自己的纹心挡蚁群。
“用焚纹弹!”墨念掏出腰间的陶罐,里面是刻魂师新调的糖渣,混着星轨石粉末。她拽开罐口,星澈的星陨流光立刻扫过罐口,糖渣瞬间燃起金蓝色的火,像串流动的星子。墨念扬手将火团扔向蚁群,火舌舔过之处,蚀纹蚁纷纷爆成灰,空气里飘着股焦甜的味,像小时候灶上烤糊的麦芽糖。
左队的墨蝶损失了近半,剩下的蝶翅上都带着破洞,却仍倔强地往前飞,在雾里拉出道暗金色的轨迹。墨鳞的墨袍被冷汗浸得发深,脖颈的黑纹又爬上了寸许,却扯出个笑:“这群小东西,比我争气。”他吹了声口哨,右队的墨蝶突然往回飞,落在他肩头,翅尖蹭着他的脸,像在撒娇。
“前面是裂纹崖了。”星澈突然停步,星陨流光指向雾散处——那崖壁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每道缝里都嵌着块发光的纹心石,红的、蓝的、金的,像无数只眼睛。崖顶架着座黑铁炉,炉口冒着绿烟,里面传来“咕嘟咕嘟”的响,竟和熬糖锅的声音有几分像。
“纹心炉在炼‘合纹’。”星澈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那些纹心石是被挖走纹心的魂灵所化,炉里煮的是他们的残纹,等炼化成纯黑的‘碎纹浆’,就能浇铸成新的裂风玄刃——比之前那把厉害十倍。”
墨芽突然捂住耳朵,伴生蝶炸成金粉:“里面有阿竹姐姐的声音……她在哭……”小姑娘的守护纹突然变得滚烫,掌心的烫伤印红得发亮,“她说炉底有块‘护纹玉’,是掌纹河的镇河石,断魂谷的人想把玉炼进碎纹浆里,这样新刀就能斩断河的根纹。”
“护纹玉是阿念婆婆埋的!”墨念的噬魂獠剑突然出鞘,剑穗的糖晶发出锐鸣,“当年她说掌纹河的根纹太浅,就把陪嫁的玉镯融了,混着自己的血埋在河底,说能让纹扎得深些……”她突然往崖顶冲,“不能让他们毁了玉!”
星澈一把拽住她,星陨流光在她周围织出层光网:“硬闯不行,炉口的绿烟是‘蚀纹瘴’,沾到就会忘魂——连自己是谁都记不住。”他指向崖壁左侧道不起眼的裂缝,“那是纹蛆打穿的洞,能通到炉底,墨蝶刚才探过,里面没有瘴气。”
墨鳞吹了声长哨,左队剩余的墨蝶突然集体撞向崖壁,暗金纹路在壁上拼出个“破”字。裂纹处的纹心石突然爆发出强光,绿烟被光冲得四散,露出后面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我带墨芽从这里走,”墨鳞的墨蝶右队突然钻进石缝,“蝶群会清路,你们从正面吸引注意力,等我们拿到护纹玉,就用焚纹弹炸炉底。”
墨芽攥着块掌纹糖,往墨鳞兜里塞了颗:“这个给你,阿竹姐姐说,糖气能醒魂。”她的伴生蝶此刻变成了金红色,像团小火焰,“我的蝶能烧蚀纹蛆,跟着我走,没事的。”
星澈看向墨念,星陨流光的光在她脸上晃了晃:“记住,护纹玉在炉底左侧的凹槽里,上面刻着‘念’字——阿念婆婆的名字。拿到玉就往炉里扔焚纹弹,糖火能烧化碎纹浆,别犹豫。”他突然笑了笑,星蓝色的血还沾在下巴上,“等这事了了,我请你们吃阿念婆婆的糖糕,我学会了。”
墨念突然抱住他,噬魂獠剑的糖晶蹭到他的绷带:“不准死。”
“好。”
黑雾再次涌上来时,墨念举着噬魂獠剑冲了出去,剑穗的糖晶在绿烟里炸开金芒,假纹碰到光就融化。星澈的星陨流光在她身后织出星轨网,把绿烟挡在外面,他左肩的血浸透了绷带,却笑得比星子还亮。
石缝里,墨鳞的墨蝶正啃咬着纹蛆的卵,墨芽的伴生蝶在前面开路,金红色的光把石缝照得像条暖廊。小姑娘突然停步,摸了摸兜里的护纹玉——墨鳞刚从炉底凹槽里抠出来的,玉上的“念”字还带着温度。
“鳞叔,你看。”墨芽指着玉上的纹路,那些看似杂乱的曲线,竟和掌纹河的新纹能对上,“阿念婆婆早把河的根纹刻在玉里了,难怪断魂谷炼不化……”
墨鳞突然捂住她的嘴,炉底传来脚步声——是碎纹者的头目,正举着裂风玄刃的半成品,往炉里倒碎纹浆。那刀刃上嵌着无数细小的纹心石,在绿烟里闪着惨光。
墨芽的伴生蝶突然扑向那人的手背,金红色的光烧得他惨叫一声,裂风玄刃掉在地上。墨鳞趁机掏出焚纹弹,往炉底的火口里一扔:“墨念!动手!”
崖顶的墨念听见喊声,噬魂獠剑突然劈向炉口,糖晶剑穗撞上绿烟,燃起漫天金火。星澈的星陨流光顺着火舌往里钻,星蓝色的光与金红色的糖火缠在一起,像条双色的龙。
炉底的焚纹弹炸开时,墨鳞拽着墨芽往石缝外冲。护纹玉在墨芽掌心发烫,玉上的“念”字突然亮起,掌纹河的根纹顺着玉光往炉外蔓延,那些被炼在碎纹浆里的残纹纷纷挣脱,顺着根纹往崖下飘——它们要回掌纹河去了。
碎纹者的头目被糖火缠住,裂风玄刃的半成品在火里融化,露出里面嵌着的阿竹姐姐的纹心石,石上的麦芽糖还没化,在火里发出甜甜的香。墨念看着那石头顺着根纹飘走,突然想起阿竹姐姐总说:“我的纹里有糖,烧不坏的。”
崖顶的纹心炉渐渐塌了,绿烟被糖火燃成金色的雾,飘向掌纹河的方向。墨念在雾里找到星澈时,他正靠在块纹心石上咳嗽,星陨流光的光弱得像烛火,却把护纹玉照得透亮。
“玉拿回来了?”他笑问。
“嗯。”墨念把玉塞进他手里,“阿念婆婆的纹,硬得很。”
雾散时,墨芽抱着墨鳞的脖子,在崖下的草地上数墨蝶——左队剩下的蝶翅上,暗金纹路都添了道新纹,像个小小的“胜”字。墨鳞的墨袍黑纹退了些,正用碎布擦着墨蝶翅上的灰,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它们。
星澈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里面是块歪歪扭扭的糖糕,边角烤糊了:“刚才在石缝里烤的,阿念婆婆的方子,就是……火大了点。”
墨念咬了口,甜得发苦,却让眼泪掉了下来。糖糕里的核桃碎硌在牙上,像阿念婆婆当年总说的:“甜里带点糙,才记得住滋味。”
掌纹河的方向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是那些回归的残纹正在修复断纹。墨芽指着河面,突然拍手:“姐姐你看!河纹长回去了,比以前还亮!”
墨念抬头时,看见夕阳正落在河面上,把新纹染成了金红色。那些被碎纹者斩断的地方,此刻正冒出细小的新纹,像刚抽出的芽,缠着旧纹慢慢往上爬。“回去吧。”星澈站起身,星陨流光的光虽然弱,却稳稳地照亮了下山的路,“阿念婆婆说,再好的纹,也得有人守着才不会断。”
墨鳞背着睡着的墨芽,墨念扶着星澈,墨蝶群在他们头顶盘旋,翅上的“护”字纹在暮色里闪着光。远处的掌纹河泛着金红的波,像条铺满地糖的路,正慢慢往天边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