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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帝指尖重重叩在蟠龙御案上,震得酒盏嗡嗡作响。

“准了!勇王即刻点兵十万,三日内必须开拔!”

他冕旒下的面容苍白如纸,却迸出字字千钧,“望我儿能收回霞谷关!”

霞谷关是大祁一道重要的屏障,决不能有失,

“儿臣遵旨!” 勇王抱拳领命,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碎瓷,带起一阵寒风。

“退朝!”昭明帝先行离开。

满殿文武缓缓起身,女眷们都已经吓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忧心忧国的臣子们,都在穿堂风中凌乱:“天儿太冷了,听说北狄那边冻死了不少牛羊。”

“该早些做防范的,大意了。”有人摇了摇头。

又有人拉了拉他衣袖,让他少说两句。

“天寒地冻,粮草转运艰难,十万大军...” 有官员话音未落,已被宣武大将军冷笑打断。

“有勇王殿下在,诸位难道还怕北狄人?”

刚踏出太和殿,越来越多的臣子簇拥在勇王身旁。

户部侍郎满脸堆笑,拱手道:“勇王殿下英勇无双。

此番出征,定能马到功成,解北境之危!”

“勇王殿下有什么需要我们户部配合的,臣定竭尽所能。”

他话中意味明显至极。

礼部尚书也不甘示弱,连连点头。

赞叹道:“殿下主动请缨,实乃社稷之福,我等静候捷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季回安携着谢清妤的手,未做停留,急急朝着宫外而去。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响。

谢清妤直到红墙黄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松开攥得发麻的手指。

掌心深深的月牙状血痕刺痛传来,她望着车帘上摇曳的鎏金流苏,喉间泛起苦涩。

上一世的记忆如潮水翻涌,分明是腊月初八敲起来的战鼓。

而因粮草问题导致戚家军饿了几日上战场,饶是如此,戚老将军也没有死。

这一世,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谢清妤实在是想不通。

“在想什么?” 季回安伸手拢了拢她肩上的貂裘,却触到一片冷汗。

谢清妤抬眼望着他眉间的担忧,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小季大人,粮草不是已经都运到北境了吗?

为何还会...”

这桩祸事不但没避过,反而愈演愈烈。

还有戚家满门战死,她想到了戚老夫人,戚三夫人,戚绍......

戚老将军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大的骂名。

这让戚老夫人该如何释怀?

马车在晏清堂门前停稳,谢清妤扶着季回安的手下车。

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却不及心中寒意。

推门而入,暖意裹挟着药香扑面而来,只见戚绍正帮阿宁整理货架,少年英气的面容上沾着些许药粉。

阿宁见她进来,忙迎上前:“清妤,绕指柔才做了三十来瓶,可是能开始售卖了?”

谢清妤目光落在戚绍身上,想起今日朝堂噩耗,喉头一紧。

沉声道:“不卖,这香丸我从未想过去售卖。这些全部给戚绍。”

阿宁愣住,戚绍也露出疑惑神色。

谢清妤走上前,将装着绕指柔的匣子塞到他手里,声音微颤:“拿去北境,用得上。”

说罢,别过脸不再看他的眼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多希望,这绵薄之力,能洗清戚老将军身上的骂名。

戚绍握着雕花匣子的手微微发颤,绕指柔瓷瓶在锦布里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他抬眼望向季回安,少年人眼中的不解尚未褪去:“季大哥,这绕指柔与戍边有何...”

“戚老将军战死,霞谷关折损三分之二戚家军。” 季回安打断他的话,声音低沉如坠寒铁。

目光扫过他腰间戚家祖传的玄铁令牌,“朝堂上有人污蔑老将军好大喜功,勇王领旨三日后驰援。

你若想替戚家洗刷污名,必须在勇王抵达前夺回兵权,夺回霞谷关!”

戚绍握着瓷瓶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绕指柔的瓶子在掌心压出褶皱。

他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瞳孔却在刹那间缩成针尖。

季回安话音未落,少年人英气的眉峰已狠狠蹙起。

像是被惊雷劈中般踉跄半步,后腰撞上身后药柜,几味草药扑簌簌坠落。

“不可能!”

他的声音带着破竹般的锐响,喉结剧烈滚动。

“祖父前半月还寄来书信,说新制了防寒甲胄...”

话音突然哽在喉间,他望着谢清妤泛红的眼眶。

忽然伸手拽住季回安的衣袖,玄铁令牌在腕间晃出冷光:“季大哥莫不是弄错了?我戚家满门... 满门...”

尾音消散在颤抖的唇齿间,他猛地转身撞向门框。

雪粒混着泪意在眼角凝成冰晶,少年人的背影在风雪中晃得不成形状,像棵被骤雪压折的青松。

“季大哥,祖母和戚家其他人便多劳你看顾。”

话音未落,人已旋风般冲向门外,积雪在他靴下飞溅。

季回安立在廊下,望着戚绍消失在雪幕中的背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暗纹。

他忽然转身对侍立一旁的金禄沉声道:“即刻传暗卫营令,着影十三带十人护送戚绍。

务必让他两日内抵达霞谷关。”

金禄领命欲行,又被他叫住:“沿途驿站备好快马,若遇风雪便用信号弹联络。”

“是。” 金禄垂首应下,却见自家少主已转身走向书房,靴底碾碎积雪的声响里透着几分急迫。

案头羊皮地图上,霞谷关的朱砂标记被指节按得发皱。

季回安抽出狼毫在旁边批注 “粮草优先”,墨点溅在 “北狄” 二字上,像团灼烧的血渍。

“把济州囤积的两万石粟米全部调往霞谷关,” 他掷下笔,“再从西山大营先调兵支援戚绍。”

金禄看着案上的调令,喉间动了动:“少主,此举怕是会惊动朝堂...”

“顾不得许多了。” 季回安望向窗外暮色,想到昭明帝手中那封染血的密报。

声音陡然冷下来,“若戚家冤屈坐实,北疆再无可用之将,大祁的万里江山...”

“危矣。”

他猜得出幕后始作俑者是谁,只是没想到他们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也愚蠢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