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的小姐们,不管往日与谢府有无交情的,都纷纷来给谢清妤添妆。
京都的人精们,如今还有谁人瞧不明白,费心讨好小皇帝还不如烧季回安的这锅灶。
在元佑帝成年之前,朝中大事,季回安一人便可决断。
而谢清妤,明日过后,便是季回安的夫人。
来添妆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碧桃和拨云二人迎来送往,笑的脸颊都快僵硬了。
“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吧?”拨云看着日上当空,抻了抻腰,揉了揉酸涩的脖颈。
才说完,就见连廊处有丫鬟领着两人朝这边行来。
拨云赶忙敛衣站好,待人走近才认出左边是满是书卷气的孙英娘。
可右边的妇人,觉得眼熟极了,却脑海里一直没有想起来。
直到碧桃略带着欣喜地喊了声:“阿宁姑娘。”
拨云这才恍然大悟,竟是阿宁,她从霞谷关千里迢迢回来了。
原先在晏清堂时,为了避免熟人察觉,阿宁一直戴着人皮面具示人。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情有可原。
再加上如今的阿宁梳了妇人发髻,一脸的,怎么说呢。
拨云实在是词穷,没法用言语形容。
谢清妤拉着阿宁的手,上下左右的打量。
曾白净的面庞染上了麦穗的色彩,那双安静的眸子此刻像是闪着灿烂的星光。
恣意的笑容在唇边绽放,整个人如同一轮太阳。
果然跟什么样的人一块待久了就会变成什么样。
谢清妤是真心替阿宁高兴,如阿宁这般好的女子,本就不该沉寂在慎王府的后宅之中。
忍受着无边的寂寥还要被慎王的野心酿成的大错所波及。
她合该与爱她的人日日一处。
“阿宁,信上不是说赶不回来了吗?”谢清妤笑着问道。
北狄自从上一战之后元气大伤,想来三五年内不敢再次来犯。
只是自从开春之后,霞谷关那边就少有雨水,关内的田地晒得皲裂、寸草难生。
戚绍和阿宁带着人到处去寻水源,试图让百姓能得以安生。
谢清妤以为他们忙着脱不了身。
只见阿宁略带着调侃的笑容道:“自然是托咱们季大人的福。”
“朝廷赈灾的物资来的极快,同时还派了工部最厉害的巧匠从附近州府规划好渠沟路线。
霞谷关的百姓很快就有了水源。”
“我和戚绍这才能从北境出发,马不停蹄赶回京都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季大人定然是明白阿妤你心中所想。”阿宁揶揄道。
孙英娘也抿着唇在一旁偷笑。
谢清妤听了微微一愣,季回安向来勤政爱民,霞谷关干旱,自然会全力去救灾。
只依着每回朝廷办事的速度,公文下达的时间来算,此刻可还远远未到能将事情解决的程度。
定然是季回安亲自令人督促着,下面的人才如此上心,不敢懈怠。
她的朋友并不多,唯阿宁和孙英娘二人。
而阿宁跟她比孙英娘还要亲厚些。
不过是半月前随口可惜了两句,阿宁无法送她出嫁。
未曾想季回安便上了心。
谢清妤的心中满是甜蜜,唇边的笑意消散不去。
孙英娘递给谢清妤一个匣子,“清妤,这是我与母亲给你的添妆礼。”
谢清妤打开一看,一股质朴的纸张味弥漫开。
扉页上的书名被岁月侵袭,略带着模糊。
她忙将匣子递还给孙英娘:“英娘,这太贵重了,我万万不能收下。”
是孤本。
孙家本就是书香门第,藏书颇多。
但因着孙县令暴毙,家财散卖,母女二人能护下的东西并不多。
这孤本有市无价,该是她们拼尽全力留下的东西。
孙英娘将匣子推还给谢清妤,笑道:“清妤,一番心意,便收下吧。”
谢清妤见孙英娘一脸诚挚的模样,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
只想着等她日后出嫁时,备上一份厚礼才是。
“孙夫人近来可好?”
孙英娘点了点头:“母亲如今在家中开了个琴艺班,束修收的并不高。”
“附近家中境况尚可的,好些都送了孩子来学。”
孙夫人的琴技出神入化,当初在万松书院也凭着一手好琴艺成为教喻。
如今不过是教孩童启蒙倒是绰绰有余。
母女二人算是彻底在京都立足了。
谢清妤也觉得甚好,在京都有她护着,孙英娘母女会越来越顺遂。
至于阿宁,谢清妤想起一事。
“阿宁,你和戚绍的婚事,有章程没?”
阿宁倒也不避讳,直言道:“我与阿绍二人早已经在霞谷关拜了天地,做了夫妻。”
“办不办的倒也无妨。”
“那戚老夫人呢?”谢清妤有些担忧。
阿宁以真面目示人,碍于季回安在,外人就算猜测到什么也不敢随意置喙。
可戚老夫人就不一样了。
她是看着阿宁长大的,当初和纪恒的那段想必也瞒不过戚阳去。
再加上曾嫁予慎王,还生有子嗣。
一般人家长辈恐难以接受,更何况戚绍那么优秀。
阿宁爽朗一笑:“我家老夫人最是通透不过,只要我与戚绍二人琴瑟和鸣,她并不在意那许多。”
谢清妤听了倒是佩服起戚老夫人来。
果然,将门女眷与一般大家族的主母并不相同。
想来,有戚老夫人的首肯,这戚家也无人敢为难阿宁。
如今孙英年和阿宁都过的极好。
她也跟着开心。
二人在梧桐居说了半日话,见日头渐渐偏西才辞别离开。
“阿妤,你今晚好生休息,明日定要做京都最美的新嫁娘。”阿宁道。
孙英娘也接道:“我们明日一早便来陪你。”
谢家没有姐妹,也无女性长辈,她们早就打算好明日送谢清妤出门。
谢清妤有些鼻酸,两世为人,除却拨云和碧桃之外,也唯有两位好友而已。
但她又觉得上天实在是没有亏待她。
虽然母不慈,可有谢纵这么好的父亲,还有谢英年这般好的哥哥。
更有待她一片至诚,心灵相通的季回安。
她再没有不满了,以往受的一切苦楚,在如今的蜜罐中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她觉得,她真的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