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渐渐高悬,屋子外头燥热的厉害,蝉鸣声声不断。
但清风阁中却气压低的如同冰窖一般。
往来伺候的丫鬟婢女连走路都小心翼翼,深恐触了季回安的霉头。
床榻上的谢清妤幽幽转醒,一眼便撞进季回安那双担忧的眸子里头。
“子晏?”谢清妤有些迷糊。
她分明记得早晨刚醒时,拨云同她讲季回安进宫去了,今晚也不一定回府。
可瞧着外头光影的模样,像是才午间。
谢清妤有些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刚想起身,却被季回安按住肩头:“阿妤,你莫要乱动。”
“曾院使说你不曾用早膳便去侍疾,再加上身子有孕,气血亏虚以致晕厥。”
天知道,他在宫中听到府中来报阿妤出事,心里有多慌张。
根本来不及跟元佑帝解释,直接冲到太医院拉上曾院使就朝家中赶。
好在有惊无险,这会儿见阿妤醒来,整颗心才慢慢平静。
谢清妤这才回想起来,她在主院和季大夫人斗智斗勇,才斗到一半就没了知觉。
原来竟是,怀孕了吗?
她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低垂着眼帘。
这里,竟然有了她和子晏的孩子。
有些微妙的感动,牵扯着她的心。她与子晏,血脉相结。
从此,他们之间有了理不清,斩不断的牵扯。
谢清妤抬眸看向季回安,从对方微红的眼尾中看到了疼惜与动容。
拨云端着燕窝粥:“县主,吃些东西吧。”
季回安将她扶起,用迎枕垫在后背。接过拨云手中的碗,小心翼翼地将粥晾到适宜的温度。
一口一口喂着谢清妤,直到一碗燕窝粥见了底。
“阿妤,你好生躺着。待会儿让碧桃将安胎药熬好,喝了再睡一会儿。”
谢清妤笑着点头,乖的如同一只小猫儿。
季回安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我先处理点事儿。”
谢清妤知他本就事忙,今日回府说不得是抛下公务匆忙赶来。
急忙道:“子晏,你忙便是。我这儿有碧桃和拨云,不必担心。”
季回安细细叮嘱秋水,严控清风阁小厨房。又勒令金禄,若无他应允,非清风阁人一律不得入内。
金禄极为郑重地应下,绝无可能会让今早的事情再次发生。
他们清风阁马上就要有小主子了,是多么振奋人心的事儿。
若再有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们少夫人安胎,甭管是谁,休怪他们不客气!
季回安出了院门,面色倏地阴沉下来,那双厉眸寒冰如刀。
“去主院!”
而此刻的主院中,季大夫人仍旧躺在床上。
这回是真的不舒服,整个人都吐虚脱了,吃了一碟子蜜饯都止不住舌根底下那一阵阵的苦涩之味。
银霜跪在脚榻旁,一动也不敢动。
她也不知道少夫人竟然这么厉害,能看穿大夫人在装病,还将计就计摆了大夫人一道。
“大夫人,少主来了。”有丫鬟禀报。
话声刚落,季回安颀长的身影便踏过房门。
季大夫人见到季回安便生气,开始指责:“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娶了个什么儿媳妇?简直就是我的克星!”
季回安面色微凛,浑身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还请大夫人慎言,我与清妤的婚事虽非先帝赐婚,但也是在先帝那儿过了明路的。
大婚时,阿妤还曾得陛下夸赞贤淑,钦赐良田私产。莫大殊荣与肯定。”
“如何在大夫人这儿便成了哪儿哪儿都瞧不上了?”
季大夫人听季回安非但不请罪,反而还替谢清妤说上话,更愤怒。
讥诮道:“如今朝堂还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你让那小皇帝下旨他能不答应?”
“什么盛赞,什么御赐,全都是你在替她造势罢了。打量着我看不出来呢?”
季回安不紧不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大夫人是越说越不像话,大祁皇室姓君,而我姓季。如何就是我一人说了算了?
且大夫人如此不将陛下放在眼中,若是传扬出去小心祸从口出。”
‘哼’季大夫人冷冷地嗤笑道:“你尽管令人传扬好了,有本事就让人来抓我便是。”
她怕什么呢?若真到那个程度,刚好可以将令牌示与众人前。
季回安没有错过季大夫人脸上的那抹得意,猜透了她心里的小算盘。
从衣袖中拿出一枚令牌,举起来:“大夫人想必是想用‘它’做文章对不对?”
季大夫人瞪大双眼,微惊:“怎么会在你手中?”
她分明放在暗格里,藏得好好的,季回安怎么可能知晓。
季回安见季大夫人到现在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他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昭明帝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念念不忘。
或许那根本不是爱,不过是执念罢了。
得到了却没法拥有,便是一生的遗憾。倾尽心力留下令牌给她保命,她却打算利用此来谋权。
实在是愚蠢至极!
而此刻,他又无比的庆幸。大夫人的狠心让他没有长于她手。
“世间,除你我之外也无多少人知令牌的存在。孙岩早已经告老,而你猜大老爷会不会替你说话?”
季大夫人突然有些恐慌,季回安这话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季大老爷当然不会替她说话,自从猜到令牌为何而来后,他连主院的院门都不曾踏入。
“你敢!”她猛然意识到,季回安的意图。
他想要将此事直接掩埋!他怎么敢?!
那可是先帝的遗命!
‘呵’,季回安忍不住冷笑。
他有什么不敢的!先帝的遗命算什么?就算先帝此刻在此,他也不惧。
而跪在地上的银霜吓的忍不住在发抖,她恨不得耳朵聋了什么也听不见。
“金禄,将地上这个拖到院子里,杖毙!”
银霜连话都来不及说,便被人拉了出去。
就在季大夫人的院子里,几声凄厉的叫声之后,便又回归了平静。
季大夫人藏在锦被之下的身躯也在微微颤抖,声音有些不成语调。
“你,你,你忤逆不孝!”
她身边的人,他说动就动,毫不留情。
季大夫人恨极了!
“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去天下人面前戳穿你这个伪君子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