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森林:道符破邪录
青川镇的雨下了三天三夜,镇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的根须泡得发胀,黏着黄泥的树皮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暗绿色的霉斑,像一道道溃烂的伤口。傍晚时分,镇东头的王二婶跌跌撞撞冲进客栈,发髻散了半边,青布围裙上沾着草屑和泥点,嘴里反复嘶吼着:“没了!又没了!李三郎也进了贞子森林,跟前面两个一样,连个影子都没回来!”
客栈大堂瞬间静了,围坐在火炉旁的镇民们脸色骤变,有人下意识地往火塘边挪了挪,仿佛那点炭火能挡住镇外森林里的寒气。角落里,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中年男人缓缓放下茶碗,他袖口绣着褪色的太极图,鬓角沾着些许风尘,正是游方道士李承道。他身旁两个年轻人同时抬头——徒弟林婉儿扎着高马尾,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露出的眉眼锐利如刀,腰间挂着装道符的牛皮袋,袋口露出半截黄色符纸;另一个徒弟赵阳则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的远房表哥,正是三天前第一个失踪的村民。
“师父,”赵阳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表哥他……我得去找他。”
李承道指尖摩挲着茶碗边缘,目光望向窗外——镇外那片“贞子森林”被白雾裹得严严实实,连夕阳的余晖都透不进去,只能看见模糊的树影在雾中晃动,像无数只伸向天空的鬼手。“那森林不是普通凶地,”他沉声道,“传说是百年前贞女苏氏的埋骨地,她被土匪玷污后含冤上吊,尸体挂在老槐树上,三天后消失不见,只留下满地落叶沾着血。从那以后,进森林的人就没一个能出来,镇民叫这‘树缠魂’。”
林婉儿突然起身,从牛皮袋里掏出一张黄符,符纸上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纹路。“这是您教我的‘破妄符’,能驱邪雾、辨真形,”她眼神坚定,“与其在这儿等,不如进去查探,说不定那些失踪的人,还活着。”
当晚,三人收拾好行囊——李承道带了罗盘和桃木剑,林婉儿装了满满一袋道符,赵阳则揣着表哥送他的护身符,那是一块磨得光滑的桃木牌,刻着“平安”二字。刚走到森林入口,刺骨的寒意就扑面而来,白雾像有生命般往他们身上缠,林婉儿立刻点燃“破妄符”,符纸燃烧的青烟散开,身前的白雾瞬间退去三尺,露出黑黢黢的树干。
“你们看!”赵阳突然指着一棵松树的树干,声音发颤。众人凑近一看,树皮上用利器刻着几行小字,正是表哥的生辰八字,刻痕边缘泛着淡红色,像是刚刻上去不久,而刻痕旁有几道细长的划痕,痕迹尖锐且不规则,指甲盖大小的地方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痂,不像是人类指甲能留下的印记。
“不对劲,”李承道蹲下身,用手指摸了摸刻痕,指尖沾到一丝黏腻的东西,凑近鼻尖闻了闻,脸色一沉,“是血,但不是人血,混了朱砂,有人在故意伪造‘树灵’作祟的假象。”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白雾越来越浓,连“破妄符”的效力都减弱了,只能勉强看清身前五步的路。林婉儿突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师父,您听,有哭声。”
李承道和赵阳屏住呼吸,果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女子哭声,从森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得支离破碎。赵阳的身体开始发抖,下意识地往李承道身后躲,林婉儿却握紧了腰间的桃木匕首,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顺着哭声走了没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间废弃的木屋,屋顶破了个大洞,腐烂的木板门虚掩着,哭声正是从屋里传出来的。李承道示意两人退后,自己则握紧桃木剑,一脚踹开木门——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把椅子,墙上贴着几张残缺的黄符,符纸边缘有明显的灼烧痕迹,像是被人故意烧毁了关键部分。
“师父,你看这个!”林婉儿走到桌前,拿起桌上放着的半块玉佩。玉佩是白玉材质,上面刻着一个“贞”字,边缘有磕碰的痕迹,而玉佩下方压着一张折叠的纸,展开一看,竟是一张现代工厂的领料单,上面用打印机印着“朱砂五十斤、尸油十斤、槐木屑二十斤”,落款日期是一个月前,盖着的公章模糊不清,只能看清“青川镇……加工厂”几个字。
就在这时,屋外的哭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拖着东西走路。李承道脸色骤变:“不好,快走!”
三人刚冲出木屋,就看见白雾中闪过一个披发的身影,那身影很高,穿着白色的衣服,脚步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声音。赵阳吓得尖叫出声,林婉儿立刻掏出一张“驱邪符”扔过去,符纸在那身影面前燃烧起来,却只照亮了对方的侧脸——那是一张惨白的脸,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向上咧着,像是在笑。
“别追!”李承道拉住要冲上去的林婉儿,“那东西不对劲,不是邪祟,倒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白雾再次涌来,将那身影吞没,只留下地上几缕黑色的头发,缠在树根上,像一条条小蛇。赵阳瘫坐在地上,看着表哥的生辰八字刻痕,又想起刚才那张惨白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表哥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李承道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森林深处,那里的白雾更浓了,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三个不速之客。“还没到放弃的时候,”他沉声道,“但从现在起,我们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这森林里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恐怖。”
林婉儿握紧了手中的“破妄符”,符纸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知道,这场关于贞子森林的探寻,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危险,还在前面等着他们。
夜幕彻底笼罩贞子森林,月光穿透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扭曲的树影,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鬼影。李承道掏出罗盘,指针却在疯狂打转,根本无法定位方向,他皱着眉将罗盘收进袖中:“这森林被人布了‘迷魂阵’,罗盘没用,只能跟着树干上的刻痕走。”
林婉儿点亮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在白雾中摇曳,勉强照亮身前的路。三人沿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树干往前走,越往深处,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浓,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赵阳走在最后,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每次回头,却只有晃动的树影,他忍不住攥紧了口袋里的桃木护身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师父,你看那棵树!”林婉儿突然停住脚步,火折子的光指向一棵粗壮的老槐树。这棵槐树的树干上没有刻痕,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里渗出黏腻的暗红色液体,顺着树皮往下流,滴在地上的落叶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像在滴血。
李承道上前一步,用手指蘸了一点暗红色液体,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了一点放在火折子旁烤了烤,液体瞬间冒出黑烟,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是动物血,混了朱砂和槐木屑,”他脸色凝重,“有人故意用这种邪术伪装‘树灵’,就是为了吓退想进森林的人。”
赵阳看着那些渗血的孔洞,胃里一阵翻涌,他想起镇民说的“树缠魂”,传说被树灵缠上的人,会被树枝勒住脖子,血液会被树干吸走,最后变成一具干尸。“那……那些失踪的人,会不会被这棵树吸了血?”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
林婉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牛皮袋里掏出一张“镇邪符”,贴在老槐树的树干上:“别怕,这只是伪装的邪术,真正的树灵不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可话刚说完,贴在树干上的“镇邪符”突然“滋啦”一声,冒出蓝色的火苗,瞬间烧成了灰烬,而那些渗血的孔洞里,渗出的液体变得更多了,颜色也更红,像真的鲜血。
“不好,快走!”李承道拉起赵阳,转身就往回走。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嚓”的声响,回头一看,老槐树的树枝正在疯狂生长,细长的枝条像毒蛇般朝他们袭来。林婉儿立刻掏出几张“斩木符”,扔向袭来的树枝,符纸燃烧的瞬间,树枝被拦腰斩断,断口处渗出更多暗红色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腐蚀地面。
三人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往前跑,白雾中,树影在月光下不断变换形状,有的像披发的女子,有的像伸出的手,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跑了约莫一刻钟,他们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上没有树木,只有一座用石头垒成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盒。
“师父,这里好像是个祭坛。”林婉儿走近石台,火折子的光照亮木盒,木盒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和之前在废弃木屋里看到的黄符上的纹路相似。李承道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几缕黑色的头发,用红绳绑着,头发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毛笔写着:“三魂归木,七魄献祭,贞女睁眼,噬魂重生。”
“这是‘血祭树灵术’的咒语,”李承道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有人想通过献祭活人,唤醒所谓的‘贞女’,炼制邪物。”
就在这时,赵阳突然指着空地边缘的一棵树,声音颤抖:“师……师父,那里有个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棵松树下靠着一个人,穿着青色的衣服,头发披散着,一动不动。林婉儿握紧桃木匕首,慢慢走近,火折子的光照亮那人的脸——竟是青川镇当铺的老板周万山!他的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嘴角挂着一丝黑色的血痕,像是晕过去了。
“周老板,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婉儿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回应。李承道上前检查,发现周万山还有呼吸,只是脉搏微弱,像是中了迷魂术。他从怀里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周万山嘴里:“这是‘醒魂丹’,能解迷魂术,等他醒了,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周万山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李承道三人,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突然坐起来,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惊恐地看着四周:“别……别靠近那棵树!树灵……树灵会缠上你们的!”
“周老板,你冷静点,”李承道安抚道,“我们是来查失踪案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周万山深吸一口气,眼神依旧惊恐:“我……我是来给树灵送贡品的,镇民说,只要送了贡品,树灵就不会抓人。可刚才,我看到一个披发的女子从树里走出来,她的脸是白的,没有眼睛,还朝我扑过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婉儿盯着周万山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像在说真话。她刚要追问,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很多人在走路。李承道脸色一变:“不好,我们被包围了!”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白雾中出现了无数个黑影,都是披发的样子,朝着空地走来,脚步声整齐划一,没有一点杂音。周万山吓得蜷缩在石台下,浑身发抖:“是树灵……是树灵来了!”
林婉儿掏出一把“驱邪符”,分给李承道和赵阳:“师父,赵阳,准备战斗!这些不是真的树灵,是被人操控的傀儡!”
李承道握紧桃木剑,眼神锐利地盯着走来的黑影:“没错,这些傀儡身上没有邪气,只有怨气,是有人用怨气操控它们。今天,我们就拆穿这个骗局!”
黑影越来越近,火折子的光照亮了它们的脸——都是惨白的,没有眼睛,嘴角向上咧着,像是在笑。赵阳看着这些恐怖的脸,想起失踪的表哥,突然鼓起勇气,举起手中的桃木护身符:“我不怕你们!快把我表哥交出来!”
一场人与傀儡的战斗,在阴森的贞子森林中,正式拉开序幕。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真正的危险,还在后面等着他们。
“轰!”林婉儿将手中最后一张“驱邪符”掷向扑来的黑影,符纸在半空中炸开,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空地,那些披发傀儡被火焰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身体竟开始融化,露出里面缠绕的槐树枝——原来这些“树灵”,竟是用槐木和烂布伪装的。
待火光散去,空地上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木屑,周万山从石台下爬出来,脸色依旧惨白,手指紧紧抓着石台边缘,指节泛青:“原……原来都是假的?可那些失踪的人……”
“假的是‘树灵’,但失踪案是真的。”李承道蹲下身,捡起一块焦黑的木屑,指尖在木屑上搓了搓,“这槐木上涂了‘引魂香’的粉末,能让人产生幻觉,那些失踪的人,恐怕是被幻觉引到了更深的地方。”
赵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表哥的合影,表哥穿着蓝色的粗布衫,笑容爽朗。“我表哥失踪前,说要帮周老板运一批‘特殊木材’,”他抬头看向周万山,眼神带着疑惑,“周老板,你让我表哥运的木材,到底是什么?”
周万山的眼神瞬间闪躲,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没……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普通的槐木,用来做家具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敢直视赵阳的眼睛。
林婉儿看出了端倪,往前走了一步,语气锐利:“普通槐木需要半夜运进贞子森林?还特意让村民避开?周老板,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们只能把你交给镇里的里正,让他来查这些‘特殊木材’。”
周万山的身体抖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要害,他叹了口气,颓然道:“我说……我说。那些木材里,掺了用邪术泡过的槐木屑,是一个戴着槐木面具的人让我运的,他给了我很多钱,还说如果我敢说出去,就把我也变成‘树灵’。”
“槐木面具?”李承道皱起眉头,“你还记得他的声音吗?或者有什么特征?”
“记不清了,”周万山摇摇头,“他说话声音很沙哑,像是故意捏着嗓子,身上还带着一股腐臭味,跟森林里的味道一样。”
就在这时,赵阳突然转身往森林深处跑,林婉儿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表哥!”赵阳的眼睛通红,“既然知道是被人引走的,我肯定能找到他!”他用力甩开林婉儿的手,脚步踉跄地冲进白雾里,李承道和林婉儿来不及阻拦,只能跟上他的脚步。
追了约莫半刻钟,前方的白雾突然变得稀薄,赵阳的身影停在一片槐树林前。李承道和林婉儿跑过去,只见槐树上挂满了绞索,每根绞索下面都挂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衣服,正是失踪村民的——其中一个稻草人,穿的正是赵阳表哥的蓝色粗布衫。
“表哥!”赵阳冲过去,想摘下稻草人,却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头晕目眩,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林婉儿立刻捂住口鼻:“是引魂香!快屏住呼吸!”
她刚想冲过去扶起赵阳,就看到槐树林里走出一个戴着槐木面具的人,那人手里拿着一根桃木杖,杖头刻着诡异的纹路,正是之前在木屋里看到的“血祭树灵术”符号。“你们终于来了,”面具人沙哑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李承道,十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
李承道握紧桃木剑,眼神锐利:“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
面具人没有回答,而是举起桃木杖,对着槐树林一挥,那些稻草人突然动了起来,绞索像蛇一样朝着三人缠过来。林婉儿掏出“斩木符”,扔向绞索,符纸燃烧的瞬间,绞索断成两截,可断口处又立刻长出新的绞索,越来越多。
“师父,这是‘共生术’!”林婉儿喊道,“必须先毁掉桃木杖!”
李承道点点头,脚尖点地,纵身一跃,朝着面具人飞去。面具人早有准备,侧身躲开,桃木杖对着李承道一挥,一道黑色的雾气袭来。李承道掏出一张“破邪符”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泛起金光,劈开黑色雾气,剑尖直指面具人的胸口。
面具人被逼得连连后退,慌乱中,一枚铜钱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婉儿眼尖,看清了铜钱上的纹路:“是宝昌号的镇店钱!周万山说过,这铜钱只有他有!”
面具人听到这话,突然转身就跑,李承道和林婉儿连忙追上去,可刚跑出槐树林,面具人就消失在白雾里,只留下地上的一枚铜钱和一缕黑色的雾气。
林婉儿扶起昏迷的赵阳,李承道捡起铜钱,眉头紧锁:“周万山说的是实话,他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这个戴面具的人。而且,他认识我,很可能是我以前的熟人。”
他将铜钱放进袖中,又看了看昏迷的赵阳和挂满稻草人的槐树林,脸色凝重:“这里不安全,先把赵阳带回木屋,等他醒了,再从长计议。只是我没想到,这贞子森林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白雾再次涌来,将槐树林吞没,那些稻草人在雾中摇晃,像一个个吊死的人,无声地诉说着森林里的恐怖秘密。而远处,面具人的身影在雾中一闪而过,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赵阳在废弃木屋的木板床上昏睡了两个时辰,直到后半夜才悠悠转醒。他一睁开眼就抓着李承道的衣袖,声音沙哑地问:“师父,我表哥……我看到他的衣服了,他是不是真的……”话没说完,眼泪就滚了下来。
李承道拍了拍他的手背,递过一杯温水:“还不能确定,那只是个稻草人。但那个戴面具的人,肯定知道你表哥的下落。我们刚才在他身上掉的铜钱,是宝昌号的镇店钱——周万山的当铺,说不定藏着线索。”
林婉儿早已将桃木匕首别在腰间,牛皮袋里的道符重新清点了一遍:“现在就去当铺?夜里行事,正好能查他藏着的东西。”
三人趁着月色离开森林,青川镇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灯光忽明忽暗,将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宝昌号当铺的大门紧闭,门板上的铜环泛着冷光,墙角爬满了青苔,像一道道绿色的伤疤。
李承道绕到当铺后院,发现一扇侧门虚掩着,门上没有锁,像是故意留给他的。“小心有诈,”他示意两人跟上,自己则握紧桃木剑,轻轻推开门。后院里堆着几捆木材,散发着潮湿的腐味,角落里有一间地窖,地窖门用铁锁锁着,锁上锈迹斑斑,却能看到新鲜的划痕,像是刚被人打开过。
林婉儿掏出一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铁锁。地窖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朱砂、血腥和腐烂的木头味。李承道点亮火折子,地窖里的景象让三人倒吸一口凉气:墙壁上挂满了黄符,符纸用朱砂和血混合绘制,地上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贴着封条,上面写着“槐木屑”“尸油”等字样,正是之前领料单上的东西。
“果然是这里,”林婉儿走到一个陶罐前,揭开封条,里面装着暗红色的液体,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花,“这些尸油和槐木屑,就是用来制作傀儡的材料。”
赵阳在角落里发现一个木柜,柜子上了锁,他用力一掰,锁扣“咔嚓”一声断裂。柜子里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血祭树灵术”五个字,翻开书页,里面画着复杂的阵法图,还有献祭活人的步骤——需要三个生辰八字相合的人,将他们的血滴在槐木祭坛上,就能唤醒“贞女”,炼制出能操控人心的“噬魂木俑”。
“表哥的生辰八字,正好和书上写的相合,”赵阳的手开始发抖,“还有另外两个失踪的村民,他们的生辰八字……肯定也被选上了。”
就在这时,李承道注意到木柜深处有一个暗格,他伸手一拉,暗格打开,里面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穿着当铺老板的衣服,脸上戴着槐木面具,和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面具人一模一样。
林婉儿摘下尸体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扭曲的脸,正是真正的周万山!他的眼睛圆睁,嘴角残留着黑色的血痕,手指紧紧攥着,像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这才是真正的周万山,”李承道的声音低沉,“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是冒牌货。”他仔细检查尸体,发现周万山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那是一枚青铜戒指,上面刻着太极图,正是他十年前丢失的“镇邪戒”!
“这枚戒指,是我当年收徒时送给大弟子吴青的,”李承道的眼神变得冰冷,“吴青痴迷邪术,偷了我的古籍后叛逃,我找了他十年,没想到他竟然藏在这里,还杀了周万山,冒充他的身份。”
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领料单:“师父,你看这个公章——‘青川镇吴记加工厂’,说不定就是吴青开的,专门用来采购制作邪术的材料。”
就在这时,地窖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关上,外面传来吴青沙哑的笑声:“师父,既然都发现了,就别想着走了。这地窖,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地窖里的陶罐突然开始晃动,罐口的封条纷纷断裂,暗红色的液体从罐子里流出来,在地上汇聚成一个阵法,阵法中央的地面开始隆起,长出粗壮的槐树枝,树枝上缠绕着黑色的雾气,像是有生命般朝着三人袭来。
“是‘血祭阵’的雏形!”李承道掏出一张“破邪符”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泛起金光,“林婉儿,用‘斩木符’断树枝;赵阳,把古籍烧了,别让他完成阵法!”
林婉儿立刻掏出“斩木符”,扔向袭来的槐树枝,符纸燃烧的瞬间,树枝被拦腰斩断,可断口处又立刻长出新的树枝,越来越多。赵阳拿起古籍,掏出火折子点燃,火焰迅速蔓延,将古籍烧成灰烬。
吴青在外面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们以为烧了古籍就有用?三个祭品已经找到,贞女马上就要苏醒,你们谁也跑不了!”
地窖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李承道感觉到一阵眩晕,他知道这是“引魂香”的作用,连忙掏出三粒“醒魂丹”,分给林婉儿和赵阳:“快吃了,别被雾气影响。我们必须冲出去,阻止吴青完成献祭!”
他举起桃木剑,对着地窖门砍去,剑身上的金光与门板碰撞,发出“轰隆”的声响。门板上出现一道裂缝,外面的月光透过裂缝照进来,也照见了吴青扭曲的脸——他的脸上没有面具,而是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像是被邪术侵蚀,双眼空洞无神,嘴角却向上咧着,露出诡异的笑容。
“师父,一起陪我完成‘大业’吧,”吴青的声音带着疯狂,“有了‘噬魂木俑’,我们就能操控所有人,成为天下的主人!”
李承道握紧桃木剑,眼神坚定:“痴迷邪术,残害生灵,你这样的人,不配做我的弟子。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
地窖门在桃木剑的撞击下终于断裂,吴青举着桃木杖冲了进来,杖头的黑色雾气朝着李承道袭来。一场师徒之间的终极对决,在地窖里正式展开,而森林深处的槐木祭坛上,三个失踪村民的命运,正悬在一线。
地窖里的打斗刚起,吴青的桃木杖就带着黑雾直刺李承道心口。李承道侧身避开,桃木剑上的“破邪符”金光暴涨,劈向杖头——“咔”的一声,桃木杖断成两截,黑雾瞬间溃散。吴青踉跄后退,脸上的黑纹愈发狰狞:“师父,你真要断我生路?”
“是你自己选了死路!”李承道剑指吴青,“把三个村民交出来,我还能留你全尸。”
吴青突然怪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往地上一扔:“晚了!血祭阵已经启动,贞女墓的祭坛上,你的好徒弟和另外两个祭品,马上就要成为‘噬魂木俑’的养料!”符纸燃烧的瞬间,地窖的墙壁开始震动,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里涌出来,裹着腐烂的槐木味。
“不好,快出去!”李承道拉住林婉儿和赵阳,纵身跃出地窖。外面的青川镇早已被白雾笼罩,雾中传来隐约的钟声,敲得人心头发颤。“钟声是从贞子森林方向来的,”林婉儿攥紧牛皮袋里的“定魂玉”,“是血祭阵的催魂钟,每敲一下,祭品的魂魄就弱一分。”
三人朝着森林狂奔,白雾里的树影比之前更诡异,无数披发傀儡从树后钻出来,阻拦他们的去路。赵阳红着眼,掏出腰间的桃木匕首,对着傀儡的胸口刺去:“别挡我!我要救表哥!”匕首刺入的瞬间,傀儡化作一堆木屑,可更多的傀儡涌了上来,像潮水般将他们包围。
“用‘五行困邪阵’!”李承道掏出五张不同颜色的符纸,分别贴在四周的树干上,“林婉儿,你守东方木位;赵阳,你守南方火位,我守中央土位,先困住这些傀儡!”符纸亮起微光,形成一个金色的光罩,将傀儡挡在外面,三人趁机冲出包围圈,朝着森林深处的贞女墓跑去。
贞女墓前的空地上,果然立着一座巨大的槐木祭坛。祭坛上绑着三个人,赵阳的表哥被绑在正中央,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血顺着祭坛的凹槽流进下方的槐木根里。吴青站在祭坛旁,手里拿着一把青铜匕首,匕首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正是另外两个村民的——他们已经没了呼吸,身体干瘪,像是被抽干了血液。
“表哥!”赵阳嘶吼着冲过去,却被一道黑雾弹开。吴青举起匕首,对准表哥的胸口:“再过来一步,我就先让他魂飞魄散!”
李承道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盯着吴青:“你要的是我,放了他,我替他献祭。”
“师父倒是情深义重,”吴青冷笑,“可我要的,是三个生辰八字相合的魂魄,你一个人,不够!”他突然将匕首刺向祭坛中央的槐木——“咔嚓”一声,槐木裂开一道缝,里面竟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没有眼睛,嘴角向上咧着,正是传说中贞女的模样。
“贞女醒了!”吴青癫狂大笑,“再过片刻,噬魂木俑就能炼成,到时候谁也拦不住我!”
就在这时,林婉儿突然将“定魂玉”抛向祭坛——玉珠在空中炸开,一道白光笼罩住表哥,暂时护住了他的魂魄。“师父,快用血画‘破邪符’!”林婉儿喊道,“祭坛下的槐木是‘养邪木’,只有纯阳精血能破它的根基!”
李承道立刻咬破指尖,蘸着血在桃木剑上画符,剑身上的金光比之前更盛。他纵身跃上祭坛,对着槐木的裂缝刺去——“滋啦”一声,黑雾从裂缝里疯狂涌出,贞女的脸扭曲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叫。吴青见状,掏出一把炸药,就要往祭坛下扔:“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树影突然从雾中窜出,细长的枝条缠住吴青的手腕,将炸药夺了过去。树影显形,竟是一个穿着粗布裙的女子,脸上戴着半块刻着“贞”字的玉佩——正是之前在木屋里看到的那半块的另一半。
“柳姑?”李承道愣住了,这女子的眉眼,和他早年见过的贞女画像有七分相似。
柳姑没看李承道,而是盯着吴青,声音冰冷:“百年前,我先祖贞女是为护村民死在土匪手里,不是含冤而死。你利用她的传说害人性命,今天我就要替她清理门户。”她说着,枝条收紧,吴青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渐渐被树枝缠绕,最后化作一堆腐土,融入槐木根里。
风波平息,柳姑走到祭坛旁,解开表哥的绳索,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玉佩,和之前的半块合在一起——玉佩发出柔和的白光,笼罩住整个祭坛,那些黑色的雾气瞬间消散,死去村民的魂魄从槐木里飘出来,朝着远方飞去。
“先祖的怨气,终于散了,”柳姑看着玉佩,轻声道,“这森林里的白雾,以后不会再害人了。”
天亮时,三人带着表哥的尸体走出森林,青川镇的白雾已经散去,镇民们围上来,看着他们身后空荡荡的森林,终于松了口气。赵阳将表哥安葬在镇外的山坡上,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吾兄之墓”。
李承道收回“镇邪戒”,无意间摩挲到戒指内侧,竟摸到一行小字——“下一个:黑风岭”。他猛地想起十年前,吴青曾提过一个邪道组织,要找“五大凶地”炼制“灭世俑”,贞子森林只是其中之一。
离开青川镇那天,柳姑送给林婉儿一张“平安符”,说是能保她路上平安。林婉儿接过符,无意间翻到背面,竟看到一行模糊的编号——和之前在木屋领料单上的编号一模一样。她抬头看向远方,黑风岭的方向正升起一缕白雾,和贞子森林之前的雾,一模一样。
“师父,”林婉儿把符递给李承道,“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黑风岭?”
李承道握紧符纸,眼神凝重:“是。但这次的对手,恐怕比吴青更可怕。”
赵阳攥紧桃木匕首,站在两人身边:“师父,师姐,我也去。我要学会保护别人,再也不让亲人被邪术伤害。”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身后的贞子森林一片清明,可远方的黑风岭,白雾正越来越浓,一场更大的阴谋,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