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怔住,似被白芍话里的寒意惊到。
她抬眸看她,“那你是夫人的人还是赵姨娘的人?”
白芍唇角挂着冷笑,压低声音,
“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只求自保。云容姐,你现在不该来问我这些,你该担心的是自己。
“你虽得大公子庇护,但你也知道,夫人甚至是老爷对大公子都不会善罢甘休,连你也会受牵连。你我如今都该自求多福。”
云容神色微变,“你是否知道些什么?他们想对公子如何?”
白芍摇头,肃然道,
“夫人岂会让我知道这些?只是前两日夫人让我晚间借机去主院寻她,我恰好听见夫人和老爷在房内交谈,声音虽轻,但夜晚静,我依稀听见夫人说要尽快对大公子下手,期间还提到了你。
“夫人后面提到说想到一个好法子,说是能引你上钩,然后再让大公子搭救。
“我听得不真切,但昨日你被栽赃我就知道那便是夫人想的法子,后来大公子不是来了么?”
云容闻言犹疑道,“可我不明白,栽赃我却又让大公子搭救,他们这么做是为何?”
“我也不知,但总有目的,可能我们还没想通而已。”白芍一脸凝重。
云容眉头紧锁,压下疑惑,握住白芍的手,“无论如何,多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和公子会小心行事。”
话音一转。
“要不我去求公子,请他出面从赵惜月手中拿回你的死契。”
“云容姐,不可。”
白芍脸色微变,语气有些急切,
“你可还记得那次宴会,夫人当众揭发赵姨娘与大公子的私情,其实私情一事属实。
“因为汀兰堂走水,是我放的火。我瞧见赵姨娘将那平安符和香囊藏在梨木百宝盒中,便将此事透露给了夫人,夫人这才借着举办宴会之名揭发。
“如果你让大公子去找赵姨娘,就不怕赵姨娘以此要挟大公子?她可不是善茬,何况我瞧着她并未对大公子死心。昨日大公子那般护着你,她回房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云容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没料到那次竟是白芍放的火。
但白芍如今这般坦诚相告,让她心中生出几分暖意。
她道,“赵惜月和公子之前的事我知晓。只是我不忍见你如今日这般被赵惜月无端责罚。”
白芍低首,“云容姐,多谢你挂心。这点责罚相比之前不算什么,况且我如今还不想离开赵姨娘。”
她得亲眼见证赵惜月的下场。
云容听出了她话中深意,心头一震,眼眶微红,“赵惜月还对你用过什么手段?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伤?”
白芍声音微颤,“云容姐,都过去了。”
就在这时,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警觉起来。
白芍扯了下云容的衣袖,“云容姐,有人来了,你快走吧。万事小心。”
云容点头,“你也小心。”
正要转身,忽然想到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青花瓷瓶塞到白芍手中,
“这是玉痕膏,听李德说是御赐之物,涂抹在伤口可以消肿止痛,去除疤痕。我还没用过,正好拿你试试药效。”
她调笑着说完,也不给白芍说不的机会,挥手跑开。
白芍紧握手中精致的青花瓷瓶,指尖微微发颤。
云容告别白芍后,见日头西沉,她快步到了练武场马厩,和李信说道,“李伯,我有事去趟大理寺。若是公子回来,烦劳你和公子说一声我在大理寺等他。”
“好。”李信笑着点头。
云容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而去。
大理寺本就离得不远,她很快便到了大理寺门口。
守门的衙役之前有见过她,进去禀报片刻后,汪祺笑着出来引她进去。
云容随他到了一处正厅,容庚正伏案撰写卷宗,见她进来,抬眼笑了笑,“难得你一个人过来。”
云容直入主题,“大人,那个先生写的字条可还在?”
容庚点头,瞥了眼汪祺,汪祺会意,从一旁的卷宗架上取了字条出来递给云容。
云容接过字条,平放在桌案上,又掏出灰衫男子写的那块素绢,将字条上的“泉”字与素绢上的泉字放在一起比对。
“二位大人觉得这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汪祺凝目细看,墨迹浓淡虽不同,但字迹笔画走势如出一辙。
他与容庚对视一眼,惊道,“大人,老汪我不会看错,确是出自同一人。”
容庚微微颔首,目光深沉,“那人是谁?他在何处?你又是如何得知?”
云容还未说话,此时衙役来报,说是宁都候拜访。
容庚让衙役请他进来。
宁竹鸣刚入内,汪祺便兴奋地将刚才之事说了下。
紧接着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云容身上。
云容道,
“那先生其实各位昨日或许见过,百灵姑娘唱曲,他负责伴奏。只是你们来的时候,我被人栽赃,台上的表演中止了,你们可能未留意到。”
汪祺一拍脑门,“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容庚蹙着眉,显然也是未想起来。
宁竹鸣略一思索后道,“他今日也随百灵姑娘去国公府唱曲了?”
云容点了点头。
怪不得她下午要回府听曲,原来如此。
脑中一个闪影,宁竹鸣忽然眯起眸,“他今日可是穿了一身灰布长衫?”
云容有些惊讶,“正是,公子见过他?”
宁竹鸣点头道,“我在丰乐楼用膳,用膳后出门时正巧见他从对面的雅间出来。我那时就觉得他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未想起来。”
云容嗯了声,随即转眸看容庚,“容大人,您今日去柳府可有向柳太师打听出什么?”
“柳太师说他一生与人为善,未曾与谁有怨仇,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凌霄。”
“容大人可曾见过那凌霄?”
“自是见过,当年凌霄时常拜访柳太师与我们也算熟识。他虽说出身低了些,但品貌出众,才华横溢,连陛下也是赞叹不已。那时我们都觉得他和柳大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容庚话落满是叹息。
宁竹鸣听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比谁都清楚,宁坤并非良配,母亲在这段婚姻中饱受迫害、折磨,甚至因此丧命。
若是母亲当初能嫁给凌霄,或许结局会不同,或许母亲会拥有幸福。
那自己也不会降临于世,可这又何妨?于他而言,他夙夜所盼不过母亲能幸福安乐。
云容见宁竹鸣出神,轻声唤道,“公子...”
宁竹鸣对她笑了笑,示意他没事。
汪祺着急问道,“云容姑娘,那你快说说那先生到底是谁?”
“汪大人别急。”云容反问,“那曼莎是否还活着?”
汪祺道,“还吊着一口气。”
云容俯身对容庚道,“大人能否容我见她一面?”
容庚凝视着她一会,颔首,“好。”
一行人很快来到大理寺牢狱。
牢房内,曼莎被锁在铁链之中,浑身是凝结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云容蹲下身,看着她紧闭的眼睛,轻声道,“曼莎,我知道先生是谁了。”
曼莎眼皮微微颤动,声音沙哑得几不可闻,“呵,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你这个满口谎言、卑鄙无耻的骗子。”
“卑鄙无耻?”
云容嘴角勾着冷笑,眸中寒意如刃,
“两国比试本该是光明正大的较量,可你们呢?你们为了赢得比试不择手段,暗中刺杀,绑架威胁,无所不用其极。到底谁才真正配得上卑鄙无耻。”
曼莎眼睛艰难睁开一条缝,她扯动嘴角,轻讽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为达目的使用些手段又如何?”
说完她强撑着扬起头,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们想从我这套出先生的身份,做梦去吧。”
汪祺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曼莎怒道,“你这贼人,死到临头竟还这般狂妄!”
曼莎目光阴冷地盯着汪祺,“汪大人,还有什么刑具没用的,尽管用吧。大理寺的酷刑也不过如此。”
汪祺恨得拔出了佩剑,容庚伸手拦住,“够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汪祺悻悻收了剑。
宁竹鸣心神一动,看云容,他似乎猜到那先生是谁?
云容回望他,默默点头,而后她在曼莎耳边轻轻吐出了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