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两个侍卫的肚皮此起彼伏地叫起来,活像对起了调的夏蝉。
他们捂着肚子,尴尬得不敢抬头。
于知乐噗嗤笑出声,撸起袖子:“得,本夫人今日露一手。”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野鸡,正在思索做法。
“夫人请看!”
年轻侍卫突然从马车上搬下个黄铜大锅,锅底还沾着昨夜烧饭的柴灰。
随后又从马鞍后解下个包袱,哗啦啦倒出一堆炊具。
铜勺、筷子、花椒罐子、姜蒜香料……还有半口袋干辣椒。
于知乐瞪圆了杏眼:“你们这是出来扫墓还是野炊?”
周慎行得意地晃过来:“为夫特意吩咐的,知道娘子不爱吃那些干巴巴的干粮,所以把锅带出来给娘子打打牙祭。”
贺思甜拽了拽于知乐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乐乐,我想吃干锅鸡!”
周慎行拽住她另外一边的袖子,晃来晃去:“娘子我也要吃。”
于知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嘴角一抽。
她一甩衣袖,抓了一把蒜头塞到周慎行手里:“剥干净,少一粒今晚睡马车顶!”
贺思甜凑到周谨言身旁,悄声道:“乐乐做的干锅鸡可好吃了,上回我吃了三碗饭。”
周谨言挑眉,手上利落地削起树枝当柴火:“为夫竟不知,夫人这般能吃?”
贺思甜得意叉腰:“哼,能吃是福。”
“我是不是很有福气?”
她眨巴着顾盼撩人的大眼睛,微微上翘的长睫毛扑朔迷离地上下跳动。
周谨言嘴角含笑,轻轻扯了扯她的脸:“娶了卿卿,为夫也很有福气。”
贺思甜羞涩一笑,玉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
“你是不是吃多了甜点,净说些甜言蜜语哄我开心。”
周谨言瞥见她耳珠泛红,满面羞云的模样,满眼宠溺:“这可是为夫的肺腑之言。”
贺思甜低头不语,蓦地红起了脸。
正午的日头透过树叶斑驳洒下,林间空地上炊烟袅袅升起。
于知乐抄起铁锅架在临时搭建的石灶上。
周慎行蹲在旁边杀鸡,血点子溅到脸上。
于知乐抓起他的袖子往脸上擦,结果抹开一道血痕混着灶灰。
锅底刚泛白,周慎行就递来刚宰好的山鸡。
她利落地斩块下锅,刺啦一声,金黄的鸡油在锅底化开,香气瞬间爆开。
“鸡油要留着煸香的懂不懂?”
“娘子教训得是。”
周慎行笑嘻嘻地凑近,趁她低头时突然偷亲她沾了灶灰的脸颊。
被她一锅铲拍开也不恼,反倒若无其事地蹲着添柴。
于知乐夺过他手里的姜块。
她刀工飞快,姜片雪片似的落进锅里,混着干辣椒和花椒的辛香直冲鼻腔。
另一边,贺思甜正在择野菜,被周谨言连人带筐往后挪了半步。
“当心火星。”
话音刚落,于知乐一勺黄酒淋进锅里。
轰地一声,火焰蹿起半人高,辣味裹着肉香扑面而来。
贺思甜被呛得连退三步,眼泪汪汪地往周谨言怀里钻。
周谨言一手护着她,一手还不忘往火堆里添了根柴。
“咳咳……乐乐你放了多少辣椒?”
贺思甜扒着周谨言的胳膊探头。
于知乐颠勺的动作行云流水:“就一小把!”
锅铲一指旁边看呆的瘦小侍卫:“小六,把你的豆瓣酱拿出来!”
叫小六的侍卫屁颠屁颠地从行囊深处掏出陶罐。
于知乐抡着锅铲翻炒,辣香惊飞林间雀鸟。
周慎行被烟熏得直咳嗽还不忘添柴。
临近未时,众人围着临时搭的石灶开饭。
贺思甜辣得眼泪汪汪还要夹菜:“好吃~”
周谨言无奈地拿帕子给她擦嘴:“慢些吃。”
瘦小的侍卫捧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扒饭的速度快出残影。
贺思甜看得目瞪口呆:“你……吃这么多还这么瘦?”
小六不好意思地挠头:“夫人,小的打小就这体质,吃多少都不长肉。”
于知乐闻言,手里的鸡腿顿时不香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狂吃不胖?”
她酸溜溜地瞥了眼周慎行。
“不像某些人,喝凉水都长膘。”
周慎行正啃着鸡翅膀,闻言立刻把啃了一半的鸡翅塞她嘴里。
“昨天晚上谁说我腰精瘦有力的?”
话落,被于知乐一筷子敲在脑门上。
小六被这些虎狼之词呛得满脸通红。
这是他不花钱就能听的吗?
两个侍卫捧着饭,默契十足地躲到远处。
非礼勿听!
他们不想被首席偷偷灭口!
饭毕,贺思甜摘了朵野山茶,趁周谨言不备插在他发冠上。
墨玉冠衬着粉白花朵,煞是好看。
周谨言无奈,摘下来又簪回她鬓边:“娇花配美人。”
于知乐有样学样,抓了把狗尾巴草就往周慎行发间插。
“鲜花配美人,绿叶衬……”
“等等!”周慎行突然抓住她手腕,挑眉道:“娘子给我戴绿,是何居心?莫不是在暗示什么?”
于知乐眨眨眼,扮个鬼脸。
“爱是一道光~绿得你发慌。”
周慎行眸色一暗,危险地眯起眼。
“这张小嘴欠收拾了?”
“略略略~”于知乐吐着舌头后退,“荒郊野外的,你能奈我何——啊!”
话音未落,天旋地转,周慎行把人扛上肩头往林子里走。
“周慎行,放我下来!”
于知乐的惊呼渐行渐远。
一刻钟后,于知乐红着脸钻回马车,嘴唇肿得厉害,发髻上还粘着几片草叶。
周慎行神清气爽地回来,头顶戴着个歪歪扭扭的野花环,显然是被人恼羞成怒扣上的。
未时三刻,车马重新启程。
朱轮车窗帘微动,偶尔传出贺思甜的偷笑声。
“笑什么笑,再笑让你家那位也把你亲……唔!”
话没说完,于知乐被贺思甜塞了满嘴薄荷糖。
林间小道上,几片被碰落的山茶花瓣粘在车辙印里,像一串粉色的脚印,遥遥指向青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