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与陆阳城两地相距不远,无奈寒书谣三道飞鸽传书急下,迫不得已,他们只得快些离开孙府。
“你同意让他留下,就不怕他会出什么事?”御剑飞行途中,孟初仍旧表现出对留在孙府的孙南宥不放心。
沈煜的反应与她截然不同,是一脸的平静,“不会。如若他遇到危险,我会是第一个知晓。”
孟初深知,沈煜此举必有其缘由,定是有万全之策才会如此行事,“那孙震呢?就让他们继续这么放肆下去?”
沈煜沉默片刻。高空风盛,乱了他的发丝衣衫,待这阵强风过去,飞剑重新稳定,他才缓缓开口答道:“不会的,因为——我已在孙府为他们备下了一个大礼……”
“什么大礼?”孟初闻言茫然看向对方。可惜大风呼啸,卷起一头乌黑秀发,细细短小青丝拍打她侧颜,她未能在此刻看清沈煜的神色。
而在另一边,宿醉一夜的孙晟终于悠悠转醒,他只觉得浑身仿佛被重锤狠狠敲打了一般,酸痛无比,连起床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被下人搀扶着起身,孙晟又立马回忆起昨晚的事,于是连忙询问管家:“那几个小子呢?”
凭借多年的主仆相处,管家瞬间就明白了孙晟所言所指,“回主君,五位客人如今皆已离开,大概是今儿一早的事。”
听闻此言的孙晟顿时没了好脸色,他怒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主人家尚未苏醒,竟敢如此不告而别!若不是看在他们几个背后靠山的薄面上,区区几个无名小卒,岂能得到本君的如此优待?”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见到孟初几个,孙晟本想同他们拉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得到点好处。尤其是孟初,傅应德那老家伙可是在他跟前念叨了十几年,要是让他就这么得到了孟初的信任,让那老家伙晓得不得气死?
谁知他都还没和孟初说几句话,昨夜一直被于家那小子灌酒,才刚醒来就让他发现如此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孙晟正气头上,看谁都不顺眼,也连带着看不惯给他捶肩的小侍女。他瞪了那小侍女一眼,问道:“怎么是你来?阿漓呢?”
小侍女自知此刻不该出现在孙晟跟前,于是将头埋得很低,默默退了出去。
孙晟话音刚落,管家便小心翼翼地唤他了一声:“主君……”见管家犹犹豫豫似乎有话要说,孙晟大手一挥,准许他开口。
“说。”
“那几位客人走前留下了一件东西,说是给您准备的一份大礼。”说着,示意下人将东西呈上来。
孙晟定睛一看,竟是一封密封完整且带有署名的书信。然而此刻的孙晟尚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仍是毫不在意的态度,只是吩咐管家将信打开,一字不落地念给他听,而他自己,端起碗筷,正打算享受今日的第一餐。
管家如愿履行,却在听到信中内容时,孙晟的动作顿住了……
当季漓匆匆赶到房门前的时候,刚好就听到里面正传来摔碎东西的声音。直觉告诉季漓,进去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无奈身边侍女的催促,她只好暂且将内心的那份“担忧”收起,继续挂上平时那可人的笑容。
“主君,何事发如此大的火?”季漓推门而入,打算像平时一样,用笑容来熄灭孙晟的怒火。
谁知孙晟一看到季漓出现,眼中的怒火更甚,一把拿起桌上的碗筷就扔到季漓脚边!
季漓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求饶,“主君?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对待阿漓?”
孙晟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扔东西而平息,他的情绪愈发激动,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一般,双眼猩红地瞪着季漓,仿佛是在质问。他猛地向前冲了几步,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眨眼间,他就已经冲到了季漓面前,然后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季漓那纤细的脖颈。季漓完全没有料到孙晟会突然动手,她被吓得脸色惨白,一旁的侍女们见状,也都被吓得花容失色,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于是冲上前去,试图阻拦。
然而,此时的孙晟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作为修行者,也作为孙家家主,他的力量异常巨大,那些侍女们的阻拦对他来说根本无济于事。他的双手就像被焊在了季漓的脖子上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直到季漓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她的脸色也由惨白变成了青紫,双眼渐渐失去了光彩,仿佛生命正在一点点地从她的身体里流逝。而孙晟却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中只有愤怒和仇恨,完全不顾及季漓的死活。
孙晟从前从未对她动过手,眼见如此情形,季漓大概明白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了。“你竟还敢问本君怎么了?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那些破事都让人家知道,都告到我这里来了!你根本就没有把本君放在眼里!”孙晟朝她怒吼,像是要诉尽一切不甘与愤怒。
季漓只觉得可笑,都这么久了,孙晟这老头子终于是发现了。她表面上是吓得不轻,实际在心底里,孙晟掐她掐得越紧,她的窒息感越强,而季漓本人就越觉得兴奋——
这种临死前苦苦挣扎的快感,是她许久未能再体验过的。
就当她以为孙晟当真要对自己下死手时,孙晟却忽然松开了她。季漓还没反应过来,这具身体就自主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孙晟的呼吸同样也是大起大伏,与季漓同频。似乎是不忍心,孙晟还是决定放她一马,“把她关起来,没有本君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还有,把孙震也给本君叫过来!”
季漓虚弱地趴在地上,余光瞥见被孙晟扔到地上的那封带有署名的信,她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拖走。
容寻的回信很快送到,寒书谣仅是简单扫了一遍,便用两指夹住信纸,轻轻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直至火焰将信纸燃烧殆尽。
而后回头面向众人,目光淡淡从在场人身上扫过,尚且还有两位空缺。一分一秒渐渐流逝,寒书谣已经变得很不耐烦了。
于奕敏锐地捕捉到了寒书谣情绪的波动,他嘴角微微上扬,眼下的小痣似乎也跟着他脸上的动作改变了位置。于奕看似无意实则有意说道:“孟师姐和沈煜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在路上耽搁了?”
简宁一听这话就要纠正他:“蜀山到陆阳城才几步路?再说了,那可是孙师兄,孟师姐的弟弟、沈公子的好友兼弟子,这么长时间没见,想要多聊几句不也正常。”
简宁此举正中于奕下怀。寒书谣因为调查的事本就已经心烦意乱了,简宁还这么直接明了告诉她那两人是因私事才耽误了时辰,那岂不是会加剧寒书谣的心烦的程度?
如于奕所料,寒书谣随即抬眼看了过去,那眼神实在算不上温柔,可还没等她开口,恰好此时沈煜与孟初两人姗姗来迟。
寒书谣这才收起了自己的情绪,确认所有人都已到齐后,便开始了今天的商议——有关魔族圣双子来人界的目的。
在寒书谣自己的调查中,她有过对他们所遇见的魔族圣双子并非本体现身的猜想。而后又在容寻的回信中证实了这一点。不过,寒书谣并没有在众人面前提到是从容寻那儿得来的消息。她只是不想要做出多余的解释。
“你们认为,他们来这儿的目的会是什么?”她问。
魔族对付仙门是必然的。结合在灵宫的遭遇,孟初有了头绪:“或许……是打算从仙门内部瓦解?但我不明白,他是如何知道师祖在那儿的?”这件事容寻连孟初自己都没有告诉。
“大概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吧,”寒书谣意有所指,她却没有去看沈煜,继续了这个话题,“既然孟师妹提到他们是想从内部瓦解仙门,那他们此刻,大概率也还是留在了仙门之内吧。”
“他们?”简宁抓住这个字眼,“寒师姐莫不是忘了,我们已经抓到了其中一个啊。”寒书谣摇摇头,“我没有忘记,是你们忘了——当初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的。”
听闻寒书谣此言,沈煜顿觉后背发凉。旁人不知,却只有他清楚,魔族圣双子的出现不仅是为了向仙门报仇,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是为红莲血脉而来。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是决不会放弃沈煜的。
鹿括尚且都能够在众多修行者眼皮子底下混入烨灵门派,或许在下山之后的某时某刻,沈煜也曾和伪装后的魔族圣双子有过接触。
一想到这里,沈煜顿感自己无时无刻不处于被隐匿在暗处的敌人的监视之下。说不定甚至就连他的朋友也会遭到牵连……
孙南宥!
他还一个人留在那儿!
沈煜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决定了。
事实证明,沈煜的担心是正确的。自孙震与季漓的事被孙晟知晓后,主院那叫一个热闹,孙南宥都不用亲自当场就能从路过的侍女侍从口中听完一整个过程。
什么长辈又是对孙震怎样失望啊,兄弟姐妹们又是怎样背叛他当着主君面做证啊……后来还把孙震给逼急了,又将季漓与府中其他男子的事通通都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孙南宥只觉得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人性就是如此,这些小炮灰没有主角的高尚品格,展现出的人性也是最真实的;可悲的是他们只是世界里的炮灰角色,等季漓将这群人彻底玩腻,那孙府自然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算算日子,也快到他下线的时候了。
孙南宥独自躲在靠近主院的一颗大树上,看着下面人来人往。或许有人途经此处发现了他,但此刻有比谩骂他更要紧的事,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管他。
此事涉及的人太多以至于主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据说此事甚至惊动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正室方媚,虽说方媚本人并未到场,却派了亲信现身替孙家的子孙求情。而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也借着方媚亲信的势力,将一切过错都怪在季漓身上。
如此一来,孙晟是彻底容不下季漓了。
孙南宥就坐在树上嗑瓜子,千叶忽然出现,还问前者讨要了几个。“你说,孙晟真的会惩罚她吗?”
“惩罚谁?”千叶这是第一次尝试嗑瓜子,他先是观察了一番孙南宥的动作,又觉得动作太快没看清,急忙拉住孙南宥的手仔细瞧着对方手上的瓜子。
但此刻孙南宥手上的只有瓜子皮,千叶拉他手过去的时候,他就顺势把瓜子皮扔进千叶手中,“还能是谁?这么大阵仗,看不出来?”接着,孙南宥放缓速度,在千叶面前展示了一遍自己是如何嗑瓜子的。
“哦~她啊,”千叶恍然大悟,跟着孙南宥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宿主别看那姑娘闹得整个孙家上下不得安宁,真说要惩罚,孙晟还是舍不得那张脸的。”终于成功吃到瓜子,千叶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是吗……”孙南宥久久凝望着主院的方向,微蹙眉头。
忽然,只听脑海中叮铃一声,千叶一手拿着瓜子,一手即刻展开平面系统。平面系统上文字诸多,且又小又密,反正孙南宥是看不明白,就等着千叶自己翻找。
就在这时,一个有颜色的画面被无意间翻出,千叶眼疾手快急忙将画面关闭,接着平面系统就停留在了一个满是文字的界面上。
“宿主,大事不妙啊!”千叶没有看着孙南宥说话,被后者认为是不敢看他。好在孙南宥并没有追问他那个不可见人的东西是什么,而是问起了千叶口中所说的事:“怎么了吗?”
“就在今晚,孙府即将迎来灭门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