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阵阵强风吹得窗外柳树的叶子发出刷刷的响声,飞扬的柳枝遮挡在路灯投射下的光晕下如同舞动的长蛇露着修长的齿牙。
昏黄的小屋里追着一只暗淡的小灯,薄薄的纱帘未拉着透出窗外路灯洒下的微光。
整间小屋布设简单,只有一张粗陋简朴的小床以及那上世纪枯黄的木桌木椅,桌案上一个身着黑袍的女人半遮着面容,手下压着厚厚的一叠宣纸,拿着钢笔在上面不断的写写画画。
忽然窗边的窗帘微微掀起一角,女人立刻停笔,反手将纸张倒转压在臂弯之下。
“我说过来我这的时候要敲门!”
“你又不会脱光了在这里睡觉,我敲不敲门都没有什么必要吧!”
在女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宽大的黑袍袖款的上端微微隆起,虽显得里面的人格外的瘦弱,但也难以掩藏那虬结的臂膀渗出来线条明朗的肌肉。
女人微微侧身,透过低矮的帽兜斜眼望着男人,轻轻的低哼了一声。
“那个谢寻,你已经把他送走了?”
男人轻笑一声,“想要悄无声息地将一个人送出国境线确实有些困难,我就只能让他坐渔船出海,自己游几十海里了!反正他的水性在修行圈里也颇有名堂。这些距离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现在人应该已经到了南高丽了!”
女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他人没事就好,他可是老师点名要的人!如果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们的计划很有可能要再推迟上几百年才行!”
“无非就是几百年而已,也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男人不以为然,悄悄地用眼睛斜了一眼桌面,嘲弄的一笑,“你不要和我说你现在在加班!无非又是以一个用来遮掩身份的工作,不要那么过分认真。你我都已经活了这么久了,也不缺钱,不需要这么卷了!”
女人脸上微微闪过一丝愠怒,但又很快地压制了下来。
“我想做些什么用不着你来管!你这趟出去或多或少有点太招摇了,你知不知道你可是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哦!麻烦!”男人轻笑了一声,“有什么麻烦,只不过是打伤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而已!鬼谷的那位圣人寿元都要到了尽头,他不可能为了某代的当家弟子出来拼命,要是把这份精力都耗在咱们身上,他们的大业可就不好成了!”
说着男人忍不住的开始大笑起来,甚至都要笑出几分眼泪。
“说起他们的大业,还真的有些好笑啊,都已经跟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了,他们竟然认为自己还有胜算,真是可笑啊!”
女人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忽然抬头,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丝寒光。
“我劝你不要这么轻敌!”女人声音低沉,“你可别忘了,咱们之前的兄弟姐妹们究竟都是怎么死的,他们以前可都和你一样自信,都认为自己举世无敌,可现在呢,就剩下了咱们四个人!你要再如此行事不考虑后果,咱们这四个人恐怕就只剩下了三个了。”
男人的笑声戛然而止,黑袍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袖口无风自动。
“就凭现在的这群家伙!”男人冷哼一声,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让窗户和地板都发出阵阵呜咽的哀鸣。
女人缓缓起身,黑袍如水般垂落,缓步向男人走去。桌上的纸张随之开始无火自燃,跳动的火光将其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我们已经牺牲太多的人了,我可不想再失去一位伙伴!我们已经失去了熟悉家国,失去了熟悉的一切,就连当年命我们出海的那个男人也早已经成了历史上沉重的一笔!我不希望我再失去一个朋友!”
女人说着便要开门离去,手还没搭上把手,男人便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出现!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女人的身形猛然一顿,紧接着又略微松下一口气。
“那就好!”
男人眼神格外的复杂。
“不要说你真的对那个穿开裆裤的家伙真动了些感情!你们俩之间可是差了几千岁啊!”
女人摇了摇头,写满了不在意,“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他的眼睛对于老师而言是能够实现我们最终目的的关键,所以我不希望她有事儿,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理想。”
“那就好!”男人嗤笑着走到窗边,一把扯开纱帘,路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别人认为是笑话的伟大理想!儿女情长并不适合我们!”
“我知道!”女人说着拉开了房门,半只脚迈出去后冷冷的开口,“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以后进我这里,记住要敲门!”
“好!”
代北市郑清荣曾经藏匿的旅馆。
警戒线拉的里三层外三层,明亮的探照灯将附近照的亮如白昼,十几个神管局特工围着旅馆周遭的几个花坛就开始刨挖。
根系粗壮的牡丹花被连根拔起,如同废弃的树枝一样被随意丢在路边,一层又一层的泥土被刨起堆积在两侧。
警戒线的边沿,方硕抱着肩膀站立着,在其身旁站着一个身着湛蓝色运动服瘦高的男人,不过这个男人脸上还戴着一张上了枷锁的面具。
“你确定郑清荣杀的人都在这些花坛里?”
男人嘿嘿一笑,耸了耸肩。
“这些都是她告诉我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的所作所为又没有太多的证据能够定罪,如果挖出了尸体,那便可以以杀人罪对其进行起诉。如果不行的话,想要将她判刑,恐怕就很困难了,毕竟法律惩戒恶人是需要证据的,是吧,方所长!”
男人语调轻佻时不时还有挑逗之意,如果是张宁宁在旁的话,一耳就能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杨旭。
杨旭回到神管局之后,虽然也被关了起来,但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方硕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闻局已经默许了,方硕自然是没什么话好说。
或许是怕杨旭半道又跑了,方硕那边刚结束完监考就又被急急忙忙的招了过来,陪杨旭来挖尸体。
这时,最里侧的一个花坛旁一个特工惊喜大叫。
“挖到了!挖到了!是一具男性骸骨!”
方硕心中一喜。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杨旭便已快他一步冲了过去。
众特工们七手八脚地将花坛里深埋出来的骸骨扫掉所有的浮土,轻手轻脚将尸骸拉了出来。
骸骨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腐蚀的大半,身上更没有一丝的血肉,
骸骨在探照灯下泛着森冷的白光,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对着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杨旭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骸骨的肋骨,那里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啧,下手真狠啊。”杨旭吹了声口哨,脸上写满了惊喜,就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肋骨断了三根,颅骨后侧有凹陷…这是被钝器重击后活埋的!看样子人已经死了七八年了,啧啧啧,都说嫖娼不可取啊!你看这就是嫖了个娼,结果就把命给搭上了!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杨旭一边说着,手一边骨腔里不断的摸索着不一会儿还真的在盆骨上方的一块凹陷处摸出了一个油布包裹的口袋。
扯上来后,杨旭麻利的扯开,露出里面一个长条的木盒。这个木盒质地非常好,但是经受不住多年在土壤里的腐化,拿在手里已是脆了不少,若不是外面拿油布包着这盒子恐怕早就变成了那牡丹花的养分了。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的躺一只卷轴,卷轴甚是古朴,但却散发着一股来自于尸体的臭味。
杨旭却并不在意,笑嘻嘻地捧着卷轴跑到灯下,徐徐展开。
拉开卷轴,上面零碎的贴着十几张纸,上面写满了意味不明的话语,还有一些看不清楚读音的字符。
方硕凑了过来,微微看上几眼,便忍不住皱眉。
“这是个什么东西?上面写的又是什么?不像是功法,也不像是手段!”
杨旭呵呵一笑,没有解释,而是慢慢的将卷轴卷起,撩开衣服便往怀里去揣。
方硕先是一愣,而后快速拦住杨旭的动。
“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可是证物!”
杨旭撇了撇嘴,一把打掉方硕的手,直接将卷轴揣进了怀里,并拉上了衣服的锁链。
“大金毛,你们要的证据就在那有了,那具死尸就能定了郑清荣杀人的罪过,而且那些种花的土,你们拉回去检查也能检查出人体的残留组织!有那些就足够了!我拿走的这个是闻局承诺给我的报酬,如果有异议,你可以去找闻局去说!到时候他让我拿出来我就拿出来,如果他不让我拿出来这东西就是我的!”
“你!”方硕一时间哑口无言。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眼下的证据确实足够给郑清荣定罪了。
方硕想到此处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开始默默怀念起自己无辜被杀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