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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的金辉斜斜刺入樊楼的贵宾包房,却驱不散厅内凝固的压抑。

十几个复社青年才俊挤在苏靖羽的客厅里,个个面沉似水,胸膛起伏间,皆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卑鄙!赤裸裸的人身攻击!”

“哼!正面交锋斗不过,就专使这下三滥的背后捅刀,五湖省这帮人也算文人?无耻之尤!”孙建民猛地将茶杯掼在桌上,茶水四溅,洇湿了衣襟也浑然不觉。

侍立一旁的小丫鬟吓得一哆嗦,慌忙用抹布擦拭桌面的水渍,大气不敢出。

她实在不明白,大清早的,这群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才子们,怎会像点了炮仗般暴躁。苏公子在众人进来之前,就已失手摔碎了两个瓷杯,足见怒极。

“竟敢污蔑我赵家秘藏瓷釉配方是‘与民争利’?简直荒谬绝伦!”一人拍案而起。

“还有我曹家!说我囤积居奇、燃料暴利?难道让我们把上好的润滑油当街边柴火贱卖不成?!”

“气煞我也!竟骂我等沽名钓誉、欺世盗名!”

“……”

斥责、怒骂、愤懑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木斋兄!你倒是快拿个章程啊?”孙建民眉头拧成了疙瘩,焦虑几乎要破顶而出,“再任由他们这般泼脏水下去,只怕家里就要急电召我等回去了!”

“何止是回去!”另一人面色惨白,声音发颤,“他们的檄文昨夜就用电报飞回了中原,今日怕是举国报端都在口诛笔伐我等家族!这是要……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太卑鄙了!无端掀起这般滔天风浪,搅乱商界秩序!告他们!必须告他们污蔑诽谤之罪!”有人激愤地挥舞着手臂。

“告?告谁?!”苏靖羽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冰冷,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

“诸位冷静!我们的文章和他们,又有何本质不同?不过是立场相左罢了!若靠官司就能断个黑白对错,陛下和陈公馆何至于至今按兵不动?早就该把我们告上公堂了!”

“那……”孙建民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无措的惶然,“那难道就坐以待毙?这可如何是好!”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一直冷眼旁观的唐子玉坐在角落里,他是唯一没有在报纸刊登文章的复社才子。

唐子玉“唰”地一声合拢手中折扇。

清脆的声响引得众人侧目。

他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缓缓开口:

“诸位,五湖省那几杆笔,怕是想不出这等釜底抽薪的妙计。依我看,幕后必有高人指点。若他们真有这份心机和韬略,何至于在首日的交流会上,被我们驳斥得体无完肤?”

“高人?”苏靖羽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掠过,令他脊背立时渗出冷汗,竟不敢深想下去。

“子玉兄的意思是……”孙建民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莫非是……宫里头那位……出手了?”

“这……不至于吧?圣上日理万机,怎会……”有人小声反驳,声音中却透着浓浓的不确定。

“诸位别忘了!”唐子玉眼神锐利,一字一顿,“你们动的,可是陛下的钱袋子!”

“啊!”满室惊呼。

一想到自己竟可能触犯了天威,卷入了倾轧皇室的旋涡,这些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才子们,霎时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一个个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

有人下意识地揪着衣襟,有人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恐慌。

苏家产业盘根错节,布匹丝绸亦是根基,若被扣上“盘剥民生”、“囤积居奇”的大帽子……苏靖羽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失去家族的荫庇,他那“木斋先生”的清贵名头,不过是无根的浮萍!

不行,必须自救!

他猛地想到王伯父(王瑛泽),对!去找他!凭中堂的身份,或能在御前缓颊……

再拉上程瑾瑜?她与王伯父似乎更亲近些,两人合力,分量或能重几分?

可……这真的有用吗?陛下一怒……苏靖羽不敢再想。

他更不敢去想的是,自己早已踏上了另一条不归路——永恒教!

若没有这魔影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苏靖羽焉能如此迅速地名动文坛?

一步错,步步错!

就在他思绪纷乱如麻,厅内人人自危之际,唐子玉悠然起身,整了整长衫,对着众人随意一拱手,脸上那点讥诮已化作了疏离:

“诸位,失陪了。家中急电,催我速归。午间的船票已然定好,这便告辞。”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惨白的脸,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想必,诸位的家书,也已在路上了吧?早作打算为好。”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紫禁之巅。

夜幕沉沉,万籁俱寂。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得御案后那张威严的面孔明暗不定。

皇帝陈由镭手持一封密报,指节微微泛白。

他反复扫视着桌上堆叠的奏报,深邃的眼眸中寒芒闪烁。

忽然,他豁然起身,龙袍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金黄的弧线,在静寂的御书房里来回踱步。

脚步声如同敲打在心尖。

侍立下方已久的黑衣卫指挥使陆浩炳,额角渗出的冷汗灯光下闪着微光,大气不敢喘。

皇帝骤然停步,凛冽的目光刺向陆浩炳:

“告诉朕,此次联名抵制皇室奢侈品的,共有多少家?”

陆浩炳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紧绷:

“回……回禀陛下,共……四百九十七家。皆是帝国各行各业执牛耳者。”

“报章舆论呢?”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强压着雷霆之怒。

“主……主流报刊,十之八九……皆附议抵制!”陆浩炳后背的衣袍已被冷汗浸透。

陛下近两月调动七十余镇大军四处救火,消耗的弹药粮饷如山似海,花费的金币恐怕早已突破两千万!

这突如其来的联合抵制,精准无比地打中了要害——钱袋子!

皇室二十四监的奢侈品一旦滞销,这庞大的军费开支……

指望那些一被怪物围城就告急求援的城防军?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如今帝国处处用兵,处处缺钱……

“圣子之事,可有寸进?”皇帝的问题突兀地切断了陆浩炳的思绪,冰冷的语调让他心头一紧。

陆浩炳强自镇定,躬身回禀:

“启禀陛下,确有一线。曾有一名唤王向瑶的黑衣卫校尉,潜伏铆钉城陈公馆监视隐太子余脉时,偶有所得。然……未及上报,便已……失联。后虽增派数名校尉潜入铆钉城,至今……仍无实质进展。”

皇帝的眼眸倏地一亮,“此番针对皇室与陈公馆的行动,几乎同时爆发!会不会是永恒教在向朕施压?其真实意图,却是冲着圣子而去?!”

陆浩炳微蹙眉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道:

“陛下明鉴,此二事虽皆与陈公馆牵连,然与圣子似无必然因果。永恒教针对陈公馆,恐怕只为诛杀卢谦这个叛教之徒。卢谦臂上永恒标识犹在,足证他绝非圣子本尊!”

“那便是逼朕……放弃卢谦?!”皇帝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御书房内的灯火仿佛都为之摇曳。

陆浩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仿佛龙鳞逆抚,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声音发颤:

“臣……臣以为……恐怕……是要陛下……做出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