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与蒋玉菡等人相约至此,方才正在兴头上,正要再换两条汗巾子,不想便被林思衡手底下的兵丁给拎了出来。
宝玉生性怯弱,本不敢与人争斗,此时听林思衡唤他,方才舒了口气。
他虽每每因姐妹们都与林思衡玩闹,冷落了他,才有些不满,倒也的确不曾想着与林思衡为难敌对,私心里到底还是拿林思衡当作自己人。跑到跟前问道:
“原来是林大哥的手下,这是在做什么?怎好好的要把这清风楼给抄了?”
林思衡也不下马,拿手点点宝玉,笑道:
“我是受了皇命办差,快过来吧,等会儿随我一道回去,若叫世伯知道你往这些地方来,你怎么交代?”
宝玉跟着薛蟠蒋玉菡等人混的久了,自然晓得这地方如何取乐,再不以为只是个饮酒作诗的地方,闻言当即面色一白,苦着脸求道:
“实是因在家里待的烦闷,方才约了几个朋友出来吃酒,林大哥快噤声,却不能叫老爷知道,不然我必是要挨一通好打的。”
林思衡略笑一声,余光瞥了一眼面色苍白,低着头惴惴不安的蒋玉菡一眼,也没说些别的,只是点点头,宝玉便欢喜的连连道谢,拉着蒋玉菡就站到林思衡后头去躲着,林思衡也并不阻拦。
宝玉这边放下心来,蒋玉菡心中却暗暗叫苦,说来其与林思衡也是熟人,当年林思衡刚中了进士,蒋玉菡便打着琪官之名,借着薛蟠宝玉等人的引荐,与林思衡见过一回,有意结交一番。
然而不想林思衡发迹如此之速,转眼竟已这般位高权重,又不似宝玉爱好那等“雅事”,蒋玉菡哪里还能在他跟前抬得起来。
此番他与宝玉“交好”,又叫林思衡撞见,他是知道林思衡待贾家十分亲厚,若因此不喜,岂不是大大的不妙?当下便已在心中谋划起法子来。
待抄完了清风楼,因此地离荣宁街不远,林思衡便将宝玉带着,暂且回去,蒋玉菡等人俱都先一步告辞。
至荣府门前,径自入内,赖大等人也不敢拦阻,忙遣人飞报,贾政赶紧迎出来,见着林思衡便吁出一口气道:
“贤侄可算是回来了,外头怎的闹的这般鼎沸?府里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拨人,皆是欲寻你,母亲早在候着...”
林思衡苦笑道:
“也是无法可想,终究皇命难违,我也只得尽心办差罢了。”
贾政顾不得多问,忙请林思衡一道去见贾母,贾母果然也问起此事,她已多年不管外头的事,只是今儿上门的人实在太多,连北静王府也来了人,贾赦贾政实在安抚不住,贾母也只得操起心来。
林思衡只笑道:
“老太太不必挂心,钱尚书遇刺,陛下十分震怒,眼下我找上他们,也不多与他们为难,却是他们的运气,若换作的锦衣军封指挥使,只怕这会子,他们连喊冤的力气也没了。
若是再有人来问,老太太只管把我这句话说给他们听,旁的都不用理会,过不了几日,他们自然便也都安生了。”
贾母面色也变了变,自觉的确是这般道理,也并不担心林思衡会故意对贾家不利,既然如此,她都这把年纪的人了,还管别人家的事做什么?
况且以她的见识,也晓得当下这桩案子的厉害,谁要是牵连进去,少不得又是个谋逆的罪名,便沉吟着点点头,果真不再多问。
又见宝玉方才跟在林思衡后头进来,遂笑道:
“宝玉怎的跟你一道回来了?”
林思衡也笑一笑,随口道:
“不过是路上遇见,外头乱糟糟的,他跟前又没几个护卫,怕叫人冲撞了,顺道送回来罢了,老太太莫要怪我多管闲事才是。”
贾母哈哈大笑,宝玉见他果真不曾“出卖”自己,也感激的瞧他一眼,独贾政脸色一虎,斥骂道:
“好个孽障!学着外头那起子浪荡纨绔,不知道在府里念书,尽会些淘气!也不瞧瞧外头是什么光景!仔细我先折了你的腿脚,你才知道厉害!”
宝玉吓得一抖,感觉往贾母怀里一钻,贾母拍拍宝玉的背,见贾政又要骂宝玉,也忙沉着脸拦道:
“多大的事!你倒知道有什么厉不厉害的!宝玉这几日受了多少委屈,不过在外头散散心,又不做旁的,能惹出什么祸?要是你这个当老子的有本事,也不用叫宝玉怕这怕那的。
你老子在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成日里约着什么同窗好友吃酒玩乐的,你老子难道不让?你还不如宝玉呢!”
贾母发了脾气,贾政也只得垮着脸听训,林思衡懒得坐在这看贾政难堪,便起身告辞,贾母还待再留,林思衡笑道:
“我也不过是忙里偷闲,虽暂且忙完了差事,这几日也还得回宫里听用,不好多留,且去瞧瞧师妹。”
贾母这才罢了,忙叫凤姐儿送送,不想林思衡并不曾出了西府,直接便往后头去,自西府里的入口,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园子。
看门的婆子问都不问一句,虽说兴许是因有凤姐儿跟着的缘故,也还是叫她瞪圆了眼睛,回头望了望,见没了旁人,便拿肩膀轻轻撞了林思衡一下,低声咬牙道:
“好个奸诈的,就知道你不怀好心,倒把我这边的人也给买通了,平儿,你记着,明儿就把那两个婆子换了。”
林思衡斜她一眼,哼笑一声,既不否认,也不搭话,平儿更是翻了个白眼,只当做没听见。
凤姐儿见唬不住他,也只得作罢,她的确也就是说着玩的,真要把人换了,她没什么好处不说,白白还要遭这坏胚的埋怨,她才不干呢!
见林思衡不搭理,凤姐儿却仍拉着他说话,小声嘀咕道:
“北静王府家的长史方才来了,说你在外头四下抄家灭门的,可是真的不是?”
林思衡无语道:
“不过是查封些来路不明的酒楼茶馆,哪里就灭了谁的门了?你这又听谁说的?”
凤姐儿依旧啧啧称奇,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思衡,竟不知他在外头何等威风,真是想也想不出来,眼见着潇湘馆不远,凤姐儿便拽住他袖子,暂且拦了一拦:
“可抄下多少银子?可有个数目?”
林思衡一脚没迈出去,险些被她拽了个趔趄,气笑着伸手掐住凤姐儿滑嫩的脸蛋拧了一把:
“就是金山银山,也不是你的,还问这个做什么?”
凤姐儿身子一僵,一把将林思衡的手拍下来,探头往潇湘馆瞧着,见没人看见,才吐出一口气,也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粉着脸“凶狠”道:
“该死的!叫林丫头瞧见,你才有个好呢!”
平儿在后头听着都不敢相信,这居然是自家奶奶能说得出口的“威胁”的话,林思衡更是乐得直笑,甩开凤姐的手往潇湘馆去。
凤姐儿“气恼”的跺了跺脚,仍旧跟在后头。
“便不是我的,好歹有个数目,也叫我听个乐子就是了,你难道怕我跟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