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秘境出来,我们遇到一个卖西瓜的大爷。
沈沛口渴,就去随便挑了一个。
切开一看,你猜怎么着?
那西瓜里头,还有俩西瓜!
关键是,那大爷做生意的,有眼力见儿啊,当即就是一顿夸夸——
阿达西,多子多福,儿孙满堂,好大的福报嘛!
沈沛是什么成分你也知道,当时脸就绿得跟瓜皮似的……”
莫爻就这样背着任声晚。
一边口若悬河地给讲述那些,他未参与的秘境之行中的种种趣事。
然后,一路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
任声晚句句都有回应。
要么是低低的笑声,带着胸腔细微的震动,熨帖着莫爻的后背,暖意融融。
要么就是被鹿鸣上身,带着睡意的、软绵绵的鼻音追问,“然后呢?”
爱人的背脊是晃悠悠的路,是摇啊摇的小船,也是这动荡世间最安稳的方寸之地。
任声晚就伏在那里,鼻尖萦绕着莫爻身上熟悉的气息。
莫爻的絮语还在晨风里打着转,任声晚的回应却渐渐低了下去。
肩头上那颗长发飘坠的脑袋开始摇摇晃晃,耳畔传来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像婴儿般毫无防备。
莫爻歪过头,在那靠在自己肩头的脸上蹭了蹭,轻声问:“晚晚,还在听吗?”
???
回应他的是更沉静的呼吸。
莫爻又侧过脸去,目光贪恋地描摹着背上人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低垂,安稳地承接住微凉的晨光。
睫羽阴影如蝴蝶,随着他的脚步,无声振翅。
他又轻轻将温热的唇瓣,贴了贴任声晚微凉的肌肤,低语如风,“睡吧。”
莫爻仍在自顾自地讲,只是声音放的更轻了,轻得几乎只有风能听见。
他仍在走,只是步子放得更缓。
仿佛背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布满裂痕的瓷器。
担心自己步子迈大了,那无形的裂痕会骤然扩大,然后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消散在晨风里。
小幽从任声晚耳轮悄然滑出,无声无息地贴在了莫爻的耳朵上。
电子音在莫爻脑海响起,“莫狗,你是打算走着去么?还要不要我开车?”
莫爻摇了摇头,脚步也没有丝毫加快的意思。
如果他直接使用疾星的话,会比开车更快。
但他不想。
背上这只栖息的蝴蝶如此安宁,莫爻不想‘惊动'他。
他甚至都不想再去追问——'一大早溜哪儿去了'这个问题。
追问本身就像是一种惊扰。
他不想追光逐影,那太急、太赶。
莫爻觉得,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都是觉醒者,拥有远比普通人绵长的岁月。
理应还有大把大把的余生可以挥霍,可以慢慢消磨。
此刻,他只想背着他,就这样慢慢的走。
从晨曦微露到日暮西沉,甚至更久……如果命运允许的话。
小幽的电子音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叹息,“我还以为是你会生个大大的气。”
“我是很生气,但不是对他。”
他知道任声晚的身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神魂缺失的缘故。
而他缺失的神魂在哪里?
他又能怪任声晚什么呢?
怪他舍弃自己本就短暂的生命,去救那些毫不相干的人吗?
他也确实很生气。
那焚心蚀骨的怒意,像炽热的岩浆在他胸腔里奔涌、灼烧。
但这怒火最终找不到出口,只能无声地、一遍遍灼烫着他自己。
他气自己。
气自己明明知道根本原因,却无能为力。
气自己还不够强,不够通天彻地、翻覆乾坤!
不然的话,任声晚也不至于解除灵力封禁。
这样他还可以活久一点,哪怕多一天、多一个时辰,也是好的。
通往西山本有平坦的公路,但路上车辆太多、太吵。
莫爻选择了小路。
时节苦寒,小路边荒草却依旧青葱。
能在如今这混乱颠倒的四季里,于野外昂然生长的草芥,没一个是孬种。
莫爻背着熟睡的任声晚,慢悠悠地穿行在田间地头。
看农人们在地里忙碌,为大棚盖上厚厚的草帘'被子'。
那棚子里精心呵护的,多半是供给城里人的新鲜瓜果。
草帘落下时,扬起细碎的草屑和薄霜。
看结了一层晶莹薄冰的荒田里,几只野鸭笨拙地在冰面上呲溜打滑,急急拍打着翅膀充当'刹车片'。
样子既滑稽,又带着几分野趣的生机。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不要去抓只诡兽来给任声晚当宠物养?
虽然大部分诡兽都狰狞丑陋,但仔细找找,或许也能寻到些模样尚可、性情温顺的。
哦不行,他已经有宠物猫了。
还是一只领地意识极强的,会驱邪镇凶的玄猫。
那就抓只诡兽来看家护院好了。
最好是只翼型的,还能当个坐骑。
但是这样的话,那几个家伙肯定眼馋,还得多抓几只送给他们。
再抓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送给川哥。
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
莫爻忍不住对着背上熟睡的人小声嘀咕:“晚晚,这事儿你得帮我。”
出乎意料的,肩头传来一声睡意朦胧的回应:“帮你干嘛?”
“醒了?”莫爻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任声晚把脸更深地埋进他温暖的颈窝里,瓮声瓮气的答:“没。”
“那就接着睡。”
任声晚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眼睛虚虚睁开一条缝,模糊地扫了一眼周围陌生的环境。
他将莫爻搂的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慵懒,“你把我拐到哪里来了?”
莫爻轻笑,“带你私奔!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走?”
“好。”背上的人想也没想,应得干脆。
“可是我很穷的哦。”
“没关系。“
听闻这话,莫爻反而蹙起了眉,没好气地在他大腿上轻轻掐了一把,
“任小花,你不能这么好拐!私奔有风险,咱不提倡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