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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郊贫民区,从来不是什么天然形成的贫民窟。

而是灾难撕开城市治理裂缝后,硬生生“造”出来的怪胎。

其前身是城郊工业集中区,早年因城市风貌提升规划,市内高噪音、高污染的小型作坊被集中迁移至此,形成初期产业聚集形态。

后因南方防线失守,跨区域避难人口呈爆发式涌入,城市原有临时安置场所容量趋近饱和。

为高效承接安置需求,市政府经综合研判,决定将该工业集中区改造为临时收容点,并在《城市应急安置工作通报》中明确表述为。

“统筹区域功能布局,构建临时民生安置示范区,以‘集中保障’模式承接跨区域安置需求,是特殊时期‘民生优先、科学治理’的实践。”

只有跑外勤的人知道,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城里实在塞不下了,只能把人往城外扔。

“停车!此处禁止通行!”

南二环道路尽头,一处由两辆轮式装甲车横向布防的临时检查站,正牢牢卡在道路正中。

轮胎外侧堆着沙袋加固,顶部重机枪操作位的士兵半身探出,目光紧盯着来车方向。

吼声刚落,两名武警立刻从沙袋掩体后窜出,呈低姿弓步前进。

一人往面包车左侧绕,一人往右侧绕,左臂夹紧步枪贴在身侧,右手扣着枪身中部,枪托自然抵在腰际。

绕至车头斜前方三米处时,两人同时停下,膝盖微屈保持戒备姿态。

面包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最终停在距检查站五米处。

头车司机迅速摇下车窗,左手扶着窗框保持稳定,右手将一份折痕整齐、盖有红色公章的《应急任务执行函》递出:“同志,我们是市政府派出的应急小组,持任务文件执行公务,负责南郊贫民区暴动后的现场善后与群众疏散工作,您可以核验文件!”

左侧的武警把步枪往下压了压,枪口贴着裤腿,脚步没迈太大,走到车窗边接过文件。

张涵半个身子压在刘哥腿上,往车窗外瞅的同时,手上动作也没停,飞快的输入着文字回复信息。

屏幕里林雨菲的消息还在跳,最新一条带着个泛红的哭脸表情。

“南郊乱成那样,你就不能跟我多说两句?哪怕报个平安都好。”

张涵使劲搓了搓额头,删了刚打出来的“放心,没事”,重新敲成“刚过检查站,武警同志看着挺靠谱,等我把这边的事捋顺,回头带你去吃巷口那家包子铺,一人五个肉包。”末尾添了个比心的表情,又觉得太刻意,改成了个叼着烟的酷脸,才点了发送。

“张队,你老婆?”

刘哥往屏幕瞥了眼,声音压得很低,怕被其他人听见。

“不是,准确来说是一个朋友!”

张涵飞快按灭屏幕,把手机揣进内兜,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儿女情长之事暂时无法考虑,一旦入了局,做事就会瞻前顾后,反而成了牵绊。

“文件没问题。”武警把纸折回原样递还,目光在落款的公章处停了两秒,又抬头核对了司机的脸:“进去后走左侧便道,右侧路段昨天被堵了,小心难民布置的钉子扎胎。”

司机连忙应着:“好嘞,谢同志提醒!”

武警没再多说,往后退了半步,朝右侧的同伴抬了抬下巴。

两人同时抬手,对着装甲车顶部比了个手势,上面的重机枪操作位随即传来声轻响,枪口微微抬了抬,让出了中间的通道。

车贴着他们驶过,武警胸前的对讲机就响了。

是剧烈的枪声,还有模糊的指令。

车窗把声音掐得七零八落,张涵听不清,也不用听清,却知道这里面形势仍未好转。

雨刮“咯吱”一下,把飘在玻璃上的雪花刮成两条歪歪扭扭的线,又簌簌落在前挡风底下。

张涵盯着那两条水痕,心里头的火直往上窜:

“该死的李扒皮,你怎么不他妈去死?老子这层皮刚穿上,你就急着扒?”

脑子里立刻浮出那张脸。

李主任站在街道办的车旁,嗓门亮得能穿透人群,“不能临阵退缩”喊得掷地有声,那眼神、那语气,活脱脱一副舍我其谁的大义凛然。

可眼下呢?

到了这能听见枪声的地方,连他半个人影、半个后脑勺都见不着!

人家躲在安全窝里,喝着热茶就能发号施令,倒把他们往险地里推!

凭啥?

凭啥他们这些底层的虾兵蟹将,带着伤还得往火坑里跳?

出了事第一个扛的是他们,受了罪没人问的是他们,好处半点轮不着,这世道的道理,到底是讲给有权有势的人听,还是讲给他们这些苦哈哈听?

张涵越想越堵,最后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还是官当小了。

要是能当个大官,哪用得着亲临一线?

哪用得着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就算要跑断腿,那也有的是人去跑断腿,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抬手在蒙着雾气的车窗上画了个圈。

圈没画圆就散了,像他的念想。

“唉,这官当多大才算大呀?”

刘哥搓了搓手,也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咱这样的,不就是命贱么。”

“朱元璋原来也讨饭,沿街要口吃的都难,后来照样坐龙椅。”

张涵把领口折得整整齐齐,说完这句话就闭了嘴。

以前他是真信命,觉得生下来是扛活的命,这辈子就只能在底层刨食。

刘哥说“命贱”,他以前准会跟着搓搓手叹气,心里头默认“可不是嘛,咱就这样了”。

现在不了。

枪上膛的声音比祖宗保佑管用,子弹飞出去就能啃块肉下来。

什么命不命,先赢了今天再说。

现在这世道,说是乱世也不为过,群雄并立,老规矩早被打破了,正好适合他这样没读过多少书、却敢豁出命往前冲的草莽。

张涵闲暇时也不是没动过别的念头。

比如自己拉人另起一方炉灶,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山大王或地头蛇。

毕竟在体制里熬着太累,要弯腰讨好、要拼实打实的功绩,半点不自在。

可掂量掂量自己后才发现,论文化,他连份完整的报告都写不利索。

论人格魅力,也没那能拢住人的本事。

真要在体制外掀桌子?

纯属瞎折腾,连块撑场面的像样板子都摸不着,最后只会把自己折进去,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所以他想得明白。

背靠大树好乘凉,只有先把眼下这身“皮”穿牢实了,别让人轻易扒下来,再一步一步往上蹭。

爬得高一点,就能离这枪声响的地方远一点;再高一点,冬天不用缩在漏风的面包车里挨冻,出了事也有人替自己扛雷。

他不求别的,就想不用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一句指令拼命。

右侧便道往前不到三公里,柏油路早没了原本的灰黑色,只剩一片狰狞的焦褐。

应该是燃烧瓶炸开舔过的痕迹,路面被烧得发黏,几处还凝着黑黢黢的熔块。

救护车的警笛声也没断过,“乌拉乌拉”地从旁边冲过去。

消防车的水龙正往一栋起火的居民楼喷,水柱撞上焦黑的窗框,溅起大片白雾,混着燃烧的灰烬往下落,在雪地上积成一层灰黑的泥。

沿途的居民楼不少窗户的玻璃碎在楼下。

三人一队黑色头盔的特警贴着墙根走,手里拎着防爆盾或警棍,正逐屋逐楼的清理。

“把车窗都关严实了,这柏油路烧化了空气里有毒。”

司机盯着前方,小声提醒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觉得多此一举。

前排后排的车窗早关得严丝合缝,刘哥甚至把车窗锁扣都按了下去,眼睛却没离开外面的特警。

“感染者没来,暴民先给特警上了一课城市巷战。”张涵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讽刺道。

突然,前方的特警猛地朝他们挥起手,胳膊摆得又快又急。

不是往常拦车的手势,而是掌心朝外侧推,明显是让他们赶紧绕开。

刘哥的反应比脑子还快,下意识往车中间缩了缩,一把抓住张涵的胳膊:“张队,怎、怎么了?”

“顶多几个暴徒而已,又没枪支,有啥怕的?”

张涵嘴上还轻描淡写,可眼睛已经眯了起来,顺着特警的视线往右前方二楼扫。

窗口依次探出三条胳膊,肩并肩,像同一根轴上翻出的杠杆。

第三只手刚伸到窗外,两瓶裹着黑布的啤酒瓶已离手,垂直下落。

第一瓶击中最近那名特警胸骨正中,“咔”一声脆响,玻璃在布套里碎成渣,汽油从破口喷出,浇透前襟、肩带、腰带,顺着裤缝往下淌,鞋底“嗒嗒”滴油。

第二瓶撞墙,距地两米,瓶体炸裂,汽油呈扇形溅开,墙面、地面、雪层同时打湿。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几乎在同一瞬炸响。

火苗贴着汽油轨迹窜起,高度四十到五十厘米左右,沿胸口往上舔,燎到下巴,头盔下沿的尼龙边瞬间卷边发黑。

那特警整个人都急了,双手乱挥着想扒掉燃烧的背心,可手指刚碰到布料就被烫得缩回,本能地往旁边的雪堆扑,却因为慌乱,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栽倒在雪地里。

旁边的特警发了疯似的扯下自己的防火毯,双膝跪地,把毯子平铺盖火,左手抓雪往缝隙里塞,右手压毯边缘,防止空气进入。

雪片三秒化水,白汽混着焦糊味升起。

周围的一支特警小队反应极为迅速,立刻贴着墙根往楼里摸,其中一个拿对讲机的语气急促道:“东区三号楼!暴徒投掷汽油燃烧瓶!有人员重伤!请求支援!快!”

最后方的特警直接把冲锋枪端平,枪口对准二楼窗口,扣下扳机。

“哒哒哒”的枪声在巷子里炸响,子弹嗖嗖往上飞,没有精准目标,只图压制楼上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