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看着卧榻上昏迷不醒的卫夏，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探了探他的脉象。
虽然脉象低弱、气血极虚，但好在脏腑并无大碍，未伤及根本，得以精心调理，或可痊愈。
楚瑶抬头看了看守在一侧的两位老大夫，吩咐秋月将自己带来的宋氏退烧药和上好金疮药交到大夫手中，嘱咐他们精心照顾着卫校尉。
楚瑶想了想，又将秋月留下，让她照顾卫夏。
卫夏还未退烧转醒，需要人时刻精心照顾。
秋月犹豫一下，还是点头应下。
虽然她更想陪伴在小姐身侧，小姐身心俱疲，她担心小姐撑不住。
但也知道，小姐和三爷极为重视这位卫夏，她留下照顾卫夏，也算替小姐分忧了。
更何况，小姐身边有二爷在，二爷定然会小心照护小姐的。
秋月看着小姐单薄的背影出门，心中感伤不已。
短短几日时间，就让小姐瘦了一圈，原本英姿飒爽的身姿，眼下看着憔悴得让人心疼。
哎，快点让小姐寻到三爷吧。
楚瑶问郡守要了汉中一带的舆图后，同二哥一起驾马来到萧逸出事的地点。
伫立江边，看着宽阔的江面，听着江水来来回回拍打着岸边。
泛白的浪花一阵阵拍岸，发出刷啦啦的脆响，现实同梦里的浪花声出奇地一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楚瑶一阵心悸。
她长出一口气，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江面。
远处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官府的大船，也有渔民的小舟，都在卖力找寻着萧逸的身影。
京中的悬赏告示已经先一步传达到汉中，楚瑶刚刚在街巷墙头已经看到了告示。
汉中百姓本就敬佩辅国将军智勇，以极少的代价将南越贼寇清出国门，听闻将军在汉江遭遇刺客下落不明，不少百姓自发前去参与搜救工作。
眼下有朝廷的悬赏告示，前来参与搜寻的人当然只会更多了。
楚瑶看了看舆图，以手为笔在上面点出几处。
“瑶儿，我们先去哪里？”
“二哥，算起来，萧逸落水已有五日，至今寻不到人，总该不会还在江中。
我猜想他极有可能被水冲到哪个地方，这几处处于汉江拐弯处，附近应该有滩涂，我们先去看看。
萧逸若是被江水冲上岸，恰好被附近百姓救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楚翔看了看舆图，迟疑一下，道：“悬赏告示已经张贴有一日了，若是有人救下萧逸，应该不会不报官吧。
毕竟萧逸是朝廷官员，又有如此高昂的奖赏，没有哪个面对重金悬赏依旧无动于衷之人吧。”
“二哥，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汉中郡那样大，告示也才张贴出来，眼下知道消息的，也就是州郡、县城和大的村镇。
而汉中应该还有不少百姓分散在山区等偏僻地，那里或许交通不便、消息闭塞，他们眼下还不知道官府的悬赏告示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官府的人和民众都围绕在汉江一带搜寻，若是萧逸在附近的话，他们一定也能寻到。我们就别再往前凑了，不如先去沿江河谷附近小村落和零散人家找找。”
“好，有道理，就听瑶儿的。”楚翔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翻身上马，沿着汉江下游一个村落一个村落、一户人家一户人家找寻。
直找到月上中天，依旧没有一点线索。
瞧着妹妹憔悴的身形，踉跄的脚步，楚翔心疼，出言道：“太晚了，我们回去吧，明日再继续找。”
楚瑶抬头看了看半遮半掩在乌云里的朗月，点了点头。
山窝窝里的人睡的早，这个时间早都闭门上锁了，她也实在不好再厚着脸皮挨门逐户敲门问询了。
两人下了山坡，骑马想要就近找个客栈酒肆歇歇脚。
刚上大路，远远就见沿江一带有一小撮火把在晃动，还有人声。
楚瑶皱眉狐疑，同二哥招呼一声，便拍马过去。
“前面出什么事了？”
楚瑶叫住末尾一个围观百姓。
“辅国将军——辅国将军找到了！”
楚瑶一个激灵，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抓着那人臂膀焦急催问：“他人呢？可还活着？”
那人被楚瑶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惶恐不安，想挣脱出手臂，但无奈对面女人看着瘦弱，力气却那般大。
他挣脱不出，只愤愤道：“别抓着我啊，不干我的事。辅国将军在前边，那些人抬着的就是，你自个去看吧，你抓我干嘛？”
楚瑶骤然松开他，提步往前跑。
前面一行人举着火把，走得不快，楚瑶几步便追了上来。
“萧逸呢？萧逸他在哪里？”
人群停下脚步，纷纷回头吃惊看着她，心道什么人好大胆子，敢直呼辅国将军名讳。
楚瑶见那些人冷脸不语，想到他们可能不晓得萧逸的名字，忙换了称呼又道：
“辅国将军呢？辅国将军他人在哪里？”
还是没有人回答。
有个粗壮汉子不屑瞪了楚瑶一眼，“你是何人？你拦着我们作甚？”
楚瑶这时看见了前面几人貌似抬着担架，她不顾那些人的眼神，快步挤上前，就要去找萧逸。
刚走几步，愕然发现担架上蒙着白布！
楚瑶回头，双目血红，她指着担架，声音尖利吼道：“上面之人是谁？上面这个人到底是谁？！”
“辅国将军啊！”
“哪个辅国将军？我问你们，到底是哪个辅国将军？”
楚瑶破了声，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
“疯子啊，什么哪个辅国将军？还有哪个辅国将军？！
就是前不久收复巴蜀，圣上赐封的辅国将军萧将军啊。前几日萧将军不幸在汉江落水遇难，俺们哥几个找了好几日，刚刚才寻到他的遗体。”
粗壮汉子再次瞪了楚瑶一眼，“你拦着我们大呼小叫做什么？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萧将军可是我们大齐的功臣。俺们要赶紧将萧将军的遗体送去郡守那。”
“萧逸……”
怎么会是萧逸？萧逸怎么会死？
“你们凭什么认定他就是萧逸？”
“他穿着将军银甲，我们还在他身上发现了元帅令牌，你看，就是这个。我们没理由骗你。”
楚瑶看着汉子手中的令牌，绝望闭眼。
她认识那个令牌，是萧逸的没错。
“萧逸……”楚瑶哽咽着念出这个名字，眼泪瞬间夺眶。
双脚像被人灌了铅，重重地打在地上，随即，膝盖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她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撑住身体。
不可能……萧逸怎么会……他答应过她会平安回来的，他说过要护她一辈子的，他怎么可以食言？
“瑶儿！”身后传来楚翔急促的呼喊。
楚瑶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死死盯在那块白布上。
灰扑扑的白布勾勒出下面人形的轮廓。
楚瑶一颗心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掐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前阵阵眩晕。
“瑶儿……”楚翔跑到她身边，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推开。
楚瑶怔怔摇头，泪水肆无忌惮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嘴唇翕动，神情几近崩溃，“二哥，那不是他……对不对？那不是萧逸，对不对？二哥你告诉我，那不是萧逸。”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点连自己都不信的侥幸，“萧逸不会死，他武功那么好，他不会死。怎么可能是他？他们骗我对不对？”
“瑶儿……”
“不可能是萧逸啊……”
话音未落，一阵夜风吹过，吹翻了白布的一角，露出底下一截银色铠甲。
楚瑶的目光骤然凝固。